可是为何这位主客司郎中对礼部尚书的态度如此不以为然,甚至公然截取本该呈交给礼部尚书的表咨文?
林泰来心里明白,如不出意外,这三人就是朝鲜使团的主要官员了,分别是正使、副使和书状官,合称为三使。
也就朝鲜国每年会派来几次朝天使,人数又多,所以会同南馆几乎就是朝鲜国使团专用了。
其实于尚书对此非常不理解,这点权力有什么可抢的?
面对这些诘问,他无法回答!
首先就是使团将进贡方物送到礼部主客司,由主客司进行点验和登记,然后明天送到宫里内府,或者皇极门、或者文华殿外。
大明对朝鲜也很优容,别的藩国使团在会同馆开市买卖货物,只允许三日或者五日,而朝鲜国可以不限时。
陈允坚和沈珫又一起看向尹正使,责怪说:“你惹他干什么?”
尹卓然心里的最后一丝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惨白!
又向林泰来介绍朝鲜国正使说:“此乃东国朝天使尹卓然。”
陈允坚和沈珫一起捂住了脸,简直没眼看啊。
林九元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是反派角色的戏路?
尹正使为表现风度,举手作揖,彬彬有礼的说:“愿闻林主客的高见。”
尹正使不明所以,自己尽职尽责的严正表明外交立场,坚持维护国家体面,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不应该获得赞赏吗?
“桀桀桀”林大人突然笑了几声,“很好,很好,那本官就与尹正使讲讲礼。”
点验完贡品后,尹正使恍恍惚惚的离开了礼部主客司。
如果是涉及到巨大利益的事务,争抢决策权情有可原,还能理解。
这种对藩国的外交事务决策,纯属门面工作,又能存在多大的利益?
要说涉外工作最大的油水,可能就在接待和开市这一块,可是都已经归主客司直管了啊。
中午林泰来在翰林院膳舍用过饭,又在状元厅小睡片刻,然后就转移场地,去礼部主客司办公。
然后由仪制司对表咨文内容进行研究并草拟“回复”,经礼部尚书准许后上奏给宫里。
林泰来不耐烦的说:“现在把表咨文给我就行了!”
书吏连忙解释:“大人休要误会!这些乃是朝鲜国进贡的方物,今天送到主客司来点检。”
这三位客人穿戴看着像是带补子的官员礼服,但又与大明官袍样式不同,都是蓝黑色的。
这时候言简意赅的答道:“夺权。”
干巴巴的对答了几句后,于尚书疑惑的看着两手空空的朝鲜国使团正使,你们的国书呢?
尹正使答道:“昨日去主客司呈交贡品时,表咨文被主客司郎中强行索走了。”
林客部虽为上国之官,但今日掌收纳,让我等使节在此久等,实在无礼也。”
林大人便很生气,对值门的书吏质问道:“是谁如此不懂事,胆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给本官送礼?
难怪两位好脾气的主事会说“你惹他干什么?”
关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周应秋最放心,别人只怕都会有所疏漏。
然后林泰来又把周应秋喊了过来,并递给周应秋一些诗稿,吩咐说:
“我不在翰林院期间,每到逢年过节换季之时,你替我把这些应景诗词发出来,这里面中秋、重阳、冬至、除夕元旦等等内容的都有。”
尹卓然却又继续说:“所以,希望林客部能向敝国致歉。”
本官先前吩咐过,在衙门这里不收礼,你们还敢放人进来?”
就看到二十来个庶吉士站在等待,而教习田一俊田学士还没有从公房里出来。
尹正使这会儿老实了许多,答道:“按朝觐礼制,等拜见大明礼部尚书时,会将表咨文呈交给礼部尚书。”
你林九元迟到这么久,把一国使节从上午晾到下午,确实很是失礼的行为。
打不过,说不过,不听还能怎么办?
直到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咳嗽,林泰来这才熟练的下了台阶。
“宗桑!西八!八嘎!”林泰来突然大骂,手臂发力将尹正使掼倒在地上。
真西八个夭寿啊!自己就是来公费旅游,顺带进行私人贸易赚钱的,怎么还能卷入上国之间的权力斗争里了?
及到次日上午,朝鲜国朝天使尹卓然又来到了礼部,硬着头皮去拜见礼部尚书于慎行。
朝鲜国派使团来朝觐的次数太多,一切程序都有了既定成规,按部就班的处理。
进了主客司所在大院,发现院中摆了二十多個红木金漆的箱子。
他又抓住了尹正使,问道:“表咨文呢?”
客部就是主客司郎中的雅称和尊称,属于大明官场称呼文化的一种,又例如礼部精膳司称膳部,兵部车驾司称驾部,工部屯田司称屯部。
按制度,礼部尚书代表朝廷接受了朝鲜国这套表咨文后,会转交给仪制司。
林泰来心里嘀咕了几句,这事还没完,不过如何继续利用仍需要思量。
另外享受这种开市不限时待遇的藩国,还有琉球国。
完整的一套会包括表、笺、状、咨、奏等几种文书,简称表咨文。
如果动手打人,就真坐实“无礼”了,咱大明面子上也不好看,违反厚待藩国的礼仪。
虽然朝鲜国是大明藩属国,但藩属国也有藩属国的国格和礼数。
但以当今的政治形势,倭国是没使节了,北虏使节又被禁止入边墙,安南也大不恭敬。
尹正使极力分辨说:“这与礼制不合。”
而且头上官帽的高度更高,两边的纱翅更短。看习惯了大明官帽,再看这个仿版感觉就有点怪异。
“宣宗?昭敬王?”尹正使疑惑不已,这都是谁?
“哦,口误口误!”林泰来强行解释说:“这是我提前帮伱们王上拟定的庙号和谥号,一时不慎说漏嘴了。”
尹正使一边想着,一边解释说:“这是敝国的国务,本也不必事事都需要向大明仔细奏报。”
西八!尹正使胸中瞬间被愤怒之火填满,怒发上冲冠!
太恶劣了!从未听过如此侮辱外国的行为!
在偏厅里面,陈允坚、沈珫两个新调来帮忙的主事正在陪着三位客人喝茶闲谈。
仪制司郎中于孔兼也想不明白,只能说:“也许林泰来天生病态,对权力无限渴求,不放过任何机会。”
于尚书最后说:“无所谓了,不管林九元为什么拿走朝鲜国表咨文,他为此草拟上奏时,总要经过我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