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夜未央（iii）

“好的开始……”

西蒙大公眉头轻皱，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难道除了‘制裁’与‘观望’之外还有其它方式？”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墨檀，毕竟在西蒙心中，无论是依照帝国法典予以重惩的‘制裁’还是形同无罪释放的‘观望’都算不上是什么好的开始，前者几乎等同于马绍尔家族灭亡，而后者则会导致火爪领的鱼死网破，当然，前提是这位达布斯说的双叶说的犀罗大公说的话是真的……

而无论之前那番出自火爪的‘威胁’是否属实，一切皆以帝国为先的西蒙都不敢赌，可能性再小也不敢赌！

要是火爪领真的掀起战火，将马绍尔家族捕奴贩奴的罪恶勾当公诸于世，水晶狼那个年轻气盛的家主再掺和进来，最坏的情况甚至会导致帝国分崩离析，保守估计也会大伤元气。

【所以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西蒙毫不遮掩地打量着面前仪态从容的年轻诗人，很清楚对方绝非什么‘紫罗兰帝国的热心民众甲’，且不说他神不知鬼不觉抓到萨克弗里斯的壮举，单凭此人那难以捉摸的气质、皆有深意的话语、着眼局势的透彻这几点来看，西蒙大公就不相信这家伙没有其它用心，事实上，这位年仅四十但涉世已深的暗精灵大公爵已经从不久之前的点点细节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再加上同样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的巴洛卡如此快速地表明立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不方便放在台面上来说罢了。

“不，并没有其它方式。”

墨檀轻笑着摇了摇头，缓声道：“所谓好的开始，就是建立在审判结果为‘制裁’的前提下，否则帝国必将掀起一场保守罩杯也得是g的轩然大波，到时候想要收场就没那么容易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公爵大人就算一个字都不信也是您的自由。”

所以罩杯是什么？

西蒙并没有问出这个他隐隐觉得有些没品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马绍尔家族的行径……若依照帝国法典进行判决已经足够灭族，就算是九大家族之一也没用。”

“我明白了。”

墨檀打了个不太绅士的响指，嘴角翘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这个世界也好，这个帝国也好，不公平的事物与所谓的特权阶级永远都不会消失，与其遵循着过往的‘潜规则’让所有高位者都有恃无恐、无法无天，还不如适当地运用一下诸位手中的特权，这样虽然会在祸事的裁断方面显得不那么公正，但也总好过以往那样过于极端的处理方式。”

墨檀耸了耸肩，和煦从容地笑道：“火爪领作为最大的受害方，立场十分坚定；水晶狼的主事人恰好是一位还不够成熟但正义感爆棚的少女；巴洛卡大公之前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皇室手中的两票古往今来都是一边一张，两不相帮；如果再加上西蒙家族的话……呵，数百年来，帝国最高级别的审判桌上何时有过这种场面？如果错过了这次，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如果还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明有人犯下了绝不亚于马绍尔家族此次行径的罪孽，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墨檀哈哈一笑：“这也是您犹豫的原因之一，对吧？”

西蒙轻轻颔首，不过这些内容就算对方不说他自己也能想到，所以只是沉默地等待面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安东尼达布斯先生继续往下说。

“谁都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墨檀眨了眨眼，悠然道：“但我们现在得到了机会，一个把绝对公正变成相对公正，让肆无忌惮变成有所顾忌的机会。”

所以这位忠于帝国、忠于法典的大公爵此前一直在摇摆不定，除了身为九大家族之一的马绍尔家族覆灭或许会导致帝国不稳这一原因之外，在私人情感方面他也颇为挣扎，所以一直在潜意识中放大‘帝国九大支柱不能缺失’这一理由。

墨檀随手掏出了两只价值不菲的、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高脚杯，浅笑着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然后掏出一小坛酒香四溢的‘拱火烈’将两个杯子斟满：“巴洛卡大公给的，让我这种不懂酒的人来喝实在是太浪费了。”

“我想说的是，这次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也就是说，如果墨檀今天没来的话，就算现在的西蒙大公还没有拿定主意，但他最终多半还是会选择投‘观望’票，并以大义为借口让自己心下稍安，然后时刻警惕并监视着马绍尔家族，不让他们之前所酿下的罪恶复燃。

墨檀嘿嘿一笑，摊手道：“结果呢？涉事的一方除了分出大量利益给其它家族之外，完全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连罪名都不存在，所以您觉得‘罪行的程度’这种事咱们还有必要去聊么？”

墨檀并没有让前者失望，稍作停顿后便微笑着继续道：“因为惩治一位大公爵这种事对大多数人来说都遥不可及，有资格去思考的又没胆子去管，再加上帝国法典里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说明，所以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制裁’，我们也不一定要彻底毁灭马绍尔家族。”

墨檀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出言打断道：“他们偌大一个家族，不可能没有几个清白的人，如果我是巴菲的话，脏我自己的手就足够了，奴隶贸易这种事老婆孩子听都不会让他们听到，何况染指。”

墨檀对西蒙大公举杯致意，莞尔道：“严格而极端的制裁表面看似公正，实则却将最高阶级的特权表现得淋漓尽致，过去那些以‘观察’为由不了了之的罪行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让本该公正的审判变成了笑话，变成了各大家族进行利益交换的舞台，变成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肮脏默契，于是绝对的公正变成了荒谬的大话，无声的默契浇灌着罪恶的萌芽，原因只是因为没有人能负担得起被‘制裁’后的高昂代价，嗯，通俗点来说就是大家都不想被杀全家。”

“不那么透明……”

此话一出，墨檀面前这位九大公爵中最为看重规矩的西蒙大公竟是点了点头，后者虽然刻板，但也绝不是迂腐之人，他很清楚虽然墨檀说的这些表面上显得离经叛道、蔑视律法，但却能够让律法与规矩变得更为贴近现实。

“但是巴菲马绍尔的死，并不代表马绍尔家族的灭亡。”

“没错，不那么透明。”

西蒙大公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坦然道：“我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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