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女子很是不耐烦，“这么说，你是要违逆师傅的意思了？”

蒙面女子冷哼一声，“狐假虎威？你若小瞧我是个女子，咱们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谁狐假虎威！”

铁牛领命去挑选精壮的汉子随行押送，自不必说。

“你们不是一伙的？”铁牛憨声憨气地问。

“剐了！剐了！”众袍哥齐声喊道。

“你现在不能杀他，师傅可没让我带死人回去。”蒙面女子将匕首收回。

骚猴儿哦了一声，点点头，“这个名字还过得去。傻大个儿，你们送俺哥几个来这儿干啥？”

“哦，这秃山叫‘刀山’呦，你们宜宾的傻狍……袍哥可真是没文化，这‘刀山’算是什么名字嘛？”骚猴儿学着铁牛的川地口音挖苦道。

“不能这么便宜，得剐了他们！”先前瘦高的袍哥道，他的鼻眼像极了阿海，显然是阿海的门内兄弟。

铁牛想着这蒙面女子到底是个女人家，仗着是舵头的徒弟就耀武扬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竟对六哥出言不逊。她身法纵然灵活些，可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千斤之力，须知习武之道，“身大力不亏”，“一力降十会”，难道她不懂得这个道理？是该让她吃点苦头。

老崔到郝老六耳边低语几句。郝老六皱紧的眉头稍作舒展，将盒子炮重新插回腰间，大手一挥道：“兄弟们辛苦了半夜，都回去歇着吧。老子亲自押这几个龟儿子去南岸，好歹跟舵头讨个说法！老崔，你留在这儿替我张罗这摊子事，阿海和刘伢子的丧事你要办得风光一些，他们屋里头得去安抚些大洋……邱娃也仔细盯着，你看着办就好。”

铁牛粗声粗气道：“你们害了我们智永堂两个兄弟，不该偿命么？”

子夜时分，船靠南岸。早有车马在岸边等候，武岳阳五人下船上车，郝老六率着众袍哥骑马护送。一行人头顶星光，脚踏碎石，向七星山而行。

“冤有头，债有主。杀死你们兄弟的是那个麻子脸。”骚猴儿冲麻耗子一努嘴，“都是他杀的，和我们无关，要杀要剐你们找他去，干嘛跟我们平头老百姓为难？”

“为啥要我们的命？”骚猴儿一骨碌坐起身来。

“姑娘，那两把匕首借我一用。”郝老六道。

“慢着，你不能就这么把他们带走！”郝老六见众兄弟个个面有怒色，自己若不出头，怕以后难以服众。他摸了摸腰间的盒子炮，这铁玩意儿是他从武岳阳身上缴来的，他之前可从没打算用它。

众袍哥一时间无言以对。

蒙面女子瞥一眼围在周遭的几十名袍哥，若无其事道：“那是你的事。”

“闭嘴！你们擦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郝老六喝道。他知道骚猴儿在戏弄铁牛，而铁牛毫无机心，再任凭他口无遮拦，必定会被这瘦猴儿套出更多的消息来。郝老六回过头对铁牛道：“你别听他胡言乱语！”

铁牛在俞府被蒙面女子瞪了一眼，心中一直很不是滋味，此事如鲠在喉，眼下机会难得，不趁机报复，更待何时？他大大咧咧往前走两步，揶揄道：“在这儿可是咱六哥说了算，你狐假虎威个啥子劲儿？”

“天地良心，我真不认识他！”骚猴儿拍胸口道，“我对月亮发誓，这麻子脸不是个好东西……”

“是阿海和刘伢子，他俩一个被切断了气管，一个心窝子遭了一刀。邱娃也伤得不轻，刚送到老苗那医治，不知能不能救得起……使刀的娃下手恁歹毒，成心要人命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扼腕唏嘘道。

“嗯。”铁牛答应一声，拨座下马紧跑几步，远离了马车。

姚青和麻耗子自然知道骚猴儿在与那大个子袍哥耍心眼，也就并不阻止，任由他胡说一气，两人清楚对方随行押送的这么许多人，哪肯轻易听信骚猴儿胡说八道，二人懒得搭理骚猴儿，各自闭目养神，等待相宜行事。

麻耗子老伤未愈，又添新伤，他腹部的断肋刚刚长好，胸口又受蒙面女子重创，虽未伤及胸椎，却也震动了肺腑，咳嗽更加急促起来。

艄公老孙没来由地受武岳阳一伙牵扯，卷入到与袍哥的纠纷当中，当真是天降的祸事。原本几块大洋就能相安无事，哪知现今闹出了人命，袍哥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万念俱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星空，悔青了肠子。

武岳阳则一直没有闲着，他将手压在身下，仰面躺着，手腕不停在车板上磨个不停。一路颠簸，马蹄声，车轮声，骚猴儿与铁牛的争吵声，种种声响掩盖了武岳阳磨绳子的嚓嚓声。这么磨了一个时辰，武岳阳双臂酸痛，手腕发热，手掌边缘磨破了皮，幸好绳子也快被他磨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