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谁说么?通缉你们的悬赏告示可是张贴遍了整个邛崃县,你们悄悄盗了大西王张献忠的宝藏,哪容易一走了之!”老妇人道。
“那告示上的东西全是嫁祸他人!凭我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骨头,又如何能挖出宝藏来?得了宝藏我们又哪会似乞丐般衣不遮体?”武岳阳比划着一身褴褛道,“你搜我们身,看我们身上可有一枚大洋没有!”
“他们原本就是五人,先前跑脱一个。又返回来放火杀人,将那四个劫出。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们抓住。”郝老六叹一口气,瞪着麻耗子道,“就是这个龟儿……这个心狠手辣的棒老二,先烧了我们的茶楼,又捅死两个小老幺(小老幺:刚入伙的兄弟),还有一个正救着呢,不知能不能救得起……”
“那便不知道了。我们几个也只瞧了一眼,就被四处追杀,至今连家都回不得。”武岳阳道。
“嘿,把咱哥几个带这儿来干啥?三进的宅院,来头不小哈!”麻耗子咂舌道。
姚青紧闭着嘴,将头扭到一旁。骚猴儿咧开了嘴,头一下一下地点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麻耗子从来都是闷葫芦,木讷寡言。艄公老孙更是噤若寒蝉。
老妇人一怔,道:“你说得倒也合情合理,但是假的永远真不了,有件事情你如何也隐瞒不过去——你们身上的特务证可都是真的吧?你们既是国民党特务,现在又被国军通缉,演的这是哪一出戏?”
“你们不会将金银财宝藏到别处么?”老妇人反问道。
“你们将小爷带到这儿来,到底想干啥?要打要杀麻溜儿利索的,这么磨磨蹭蹭弄神弄鬼烦不烦?”骚猴儿扯着嗓子喊道。
众人一阵心惊,包括郝老六和铁牛在内,都觉得老妇人这么平淡地说出这番话来,简直不可思议。众人都怀着一样的心思:人命在她眼中竟连蝼蚁也不如么?
屋中再次静了下来,老妇人隔着门帘将武岳阳一伙儿逐个打量了个遍。片刻后,老妇人道:“你们几个,是顺流从上游邛崃县过来的吧?”
郝老六答应一声,带铁牛出门去。
郝老六有意辩解,张了张嘴,终于忍住,低头闷声道:“属下无用,请婆婆责罚!”
“闭嘴!再嚷嚷短了你的利子(舌头)。”郝老六训斥道。
厅堂中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麻耗子不时发出的咳嗽声偶尔打破宁静。
“藏了金银财宝我们还聚在一起做什么?各自隐匿起来守着宝藏过逍遥日子便是,用得着背井离乡到处被人欺负么?”武岳阳假话里掺着真话,将满肚子的委屈倾泻出来。
老妇人冷哼一声,“责罚倒也不必,你好歹将他几人押了过来,功劳不小,若是从这几人身上着落到那件宝物,死两个小老幺也算不得什么。”
武岳阳立即没了说辞。
“别说了!你们智永堂下挂名的兄弟上百人之多,难不成敌不过几个孩子?”老妇人打断郝老六。
武岳阳无奈道:“我们拿不出你要的古籍。”
“别推别推,小爷自己长着脚呢!”骚猴儿翻着一对儿三角小眼嚷道。
厅堂上简洁地摆着几套红木桌椅,地面以竹木拼就,竹木边缘打磨得极其平整,光可鉴人。室内一侧搭有低矮的卧榻,上面铺着樱图案的薄被。卧榻旁边摆着一张四方短腿的矮桌,桌上香炉中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气。整个屋子透出别具一格的韵致,安静详和,雅而不华。
见武岳阳犹豫,老妇人坐实了自己的判断,当即威逼利诱:“我可没空管你是谁,不想受苦便痛痛快快将那册古籍交出,我也好尽早放你们离开!”
“不见棺材不落泪么?”老妇人不悦道,“秋蝉,把通缉告示给他们看!”
里屋响起一阵“笃笃”的声响,如拐杖敲击着地面。门帘后慢慢出现一个人影,对着门口坐下。来人正是宜宾地界袍哥总码头“三江社”的舵头俞青红,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就是这几位小友么?怎么多了一个?”
“还装腔作势!”老妇人叫道,“张元顺躲在哪里,让他出来吧!”
武岳阳心头巨震,心道:“张元顺是二爷爷灰袍老人的名字,这老妇人难道与他相识?”他不自觉地低头向脚前通缉告示上画着的灰袍老人头像看去。
这一下露了馅,老妇人冷笑一声,叫道:“果然大有文章!秋蝉,喊郝老六进来,今晚咱们给这几个娃娃上上刑!”
“是!婆婆。”蒙面女子到门口去喊郝老六和铁牛。很快,郝老六拎着马鞭,铁牛攥着从武岳阳手里夺得的天蓬尺,气势汹汹进屋来。
一道幻影从里屋窜出,众人只觉眼前一,一个中年美妇已来到铁牛跟前,劈手夺过铁牛手中的天蓬尺。她凤婉流转,不怒自威,“这天蓬尺,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