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岳阳摇摇头。
姚青和骚猴儿刚上到六层,只听铁链哗啦一声响,一条人影窜出石室,如风般消失在第七层拐角后。
姚青盯着武岳阳,冷冷道:“我向来瞧不起你们这些迂腐的读书人。你留在这儿也救不了这两人,倒是为什么要把自己搭上?别以为我求着你走,有你没你我都一样去找姓马的报仇!”
“来人了!像是那小子回来了。”徐凤春侧头静听了好一会,突然道。
“咳咳……”麻耗子双手拄在膝盖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你们……怎么出来了?咳咳,铜锁打开了?”
武岳阳一个高蹿起来,扑到窗口。日头还未升起,天地仍旧浸在墨蓝色的夜幕中,在这半透明的山坡上,一个模糊的身影快速向塔飞奔过来。
艄公老孙老早就醒了,不声不响地蹲在一旁听姚青和武岳阳争吵。这时他见姚青和骚猴儿下塔去,立即起身尾随下塔。
“回去看看。”姚青尾随麻耗子爬回黑塔第六层。骚猴儿紧跟而上,老孙原地转了几圈,想自己走,可是苦于身上没有票子——他私藏的那几块大洋,早在被袍哥囚进地牢前就被搜了去。他好不容易逃出黑塔,自然不肯回去,一个人在塔下急得团团转。
麻耗子见七层的铜锁果然锈死了,他返身要下六层去取斧头,徐凤春迎面而来,麻耗子紧退两步,袖口微动,两手各捏住短刀刀尖,刀柄从袖口露出来。徐凤春从门缝向石室内看了一眼,“大师兄,想不到你我还有出塔之日。”
武岳阳却睡不着,扒着窗口望向远处上山的路口。他把赌注押在了麻耗子头上,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现在连着姚青和骚猴儿都陪着他等结果。随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武岳阳心里越发没底。他几次站起,想让姚青和骚猴儿先行撤离,又一次次坐下,自己劝自己最后再等片刻。这么犹豫了三四次,眼见东方渐白,武岳阳再也沉不住气,咳嗽一声站起,说道:“这么干等不是办法,你们三个先走吧。”
“嚯嚯嚯嚯……”魏芝祥一阵怪笑。
“晓得个屁!”曹队长伸出手来,一条一条数着道,“郝老六一伙勾结滋事,持械抗法,藐视警察,聚众拒捕……”
麻耗子见武岳阳跟着上来,忽然想起说话的这老人就是刚从六层放出来的,他收起短刀,对武岳阳道:“这锁也锈死了,直接用斧头劈开吧。”
七星山黑塔上,骚猴儿、姚青和老孙都已各自睡熟,发出微微的鼾声。
众长警恍然大悟,“要得要得。”
姚青不愿听他们啰嗦,她一脚将流着口水熟睡的骚猴儿踢醒,“起来,走!”
姚青并不答话,气鼓鼓地下塔去。
武岳阳不敢耽搁,抓起斧头,抡圆了胳膊向铜锁砸去。只当当两声巨响,铜锁横梁崩出,铜锁当啷落地,武岳阳将铁门打开。
骚猴儿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反复打量了麻耗子几遍,眨巴着一对三角眼,说道:“咋这身打扮?麻子,你弄到东洋钢锯了?”
武岳阳和姚青、骚猴儿只打了个照面,尾随徐凤春身后上到七层。
姚青没有睡实,听到武岳阳说话立即起身来,伸头向山下看了看,说道:“我就知道他不会回来。你不走么?”
武岳阳远没有想到大师伯魏芝祥是这副模样。他印象中魏芝祥的形象来自灰袍老人的描述:被大火烧毁容貌的癞头丑道士。可是耳闻不如眼见,这一刻武岳阳亲眼见到魏芝祥的容貌,才真切体会到民国五年龙虎山那一场巨变竟造成如此残酷的结果,而这一切都缘于他父亲放的那一把火。
“大师兄,快走吧。”徐凤春道。
“嚯嚯……这小子让我想起一个人。”魏芝祥仍旧死死盯着武岳阳,“老四,你没觉得他的眉眼像极了那个人么?”
徐凤春点点头,“你不说我还未多想……世上总不会有如此凑巧之事吧?”
魏芝祥一跃而起,带着风声落到门口,两**错,小步滑动,竟丝毫不受脚铐所限,瞬间来到武岳阳面前。他单手簸张,五指鹰爪般抓住武岳阳脖子,单臂上举,将武岳阳提了起来,“你姓张,是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