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把头故意伸头向武岳阳四人所乘的车篷看一眼,说道:“不在车上?那就是跑了吧。”
武岳阳只觉得虎口剧震,火把被子弹激起一大团火,险些燎着他的头发。武岳阳不由自主地将半截火把丢掉。
阿文看了看金大胡子眼色,按着红肿的手腕,不甘地冲武岳阳骂一句:“臭巴子……等我打死侬!”
众兵痞找过一根筋绳,将武岳阳反剪双臂,捆得结结实实。
阿文打了个趔趄,紧退两步,要夺身旁兵痞背着的步枪。金大胡子有意看罗队长如何处置,他故意咂舌道:“阿文!”
“妈的,这四个小蟊贼吃了豹子胆,竟去摸了丘八的撸子!三爷介绍的好买卖!”老把头面色突变,甩烟袋杆,狠狠砸在车辕上。
扣着灰黄毡帽的老把头就倚在这座小山上。他半眯着眼,警觉地瞧着武岳阳被罗队长手下押走,又眼看着罗队长一路问过来。
动了枪,围观的众人躲瘟疫似的远远散去,几个胆大些的车夫,扒着门框向这边窥探。
“你说不说?”罗队长面色铁青道。
“罗队长,点了他!”
围观的行脚商人和车夫杂役见阿文裤裆裂开,多有低声哂笑者,阿文的怒气被火上浇油,瞬间暴涨。他翻身爬起,也不顾擦净手上泥土,抓起火把劈头向武岳阳砸去。
眼瞧着阿文在那书生气很浓的年轻人手里吃了瘪,众兵痞对武岳阳身手诧异之余,不但对阿文没有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自己人”情怀,反而不合时宜地生出乐于作壁上观的看热闹心态,只是碍于同门之情,不好直接拍手叫好,可是眉宇间的欣喜却掩饰不住地透露出来。
围观众人见动了真家伙,立即躲避瘟神似的向后退。
“长官莫要动怒,咱们这些跑腿押运货物的差夫,都是老实人,赶车拉货,是咱养家糊口的营生,求的是一个平安,从来都本本分分,遇到芝麻绿豆大的麻烦都要绕着走,哪还敢不知死活地反过来招惹是非?”老把头竭力扮出一副可怜相,可他的眼神里掩饰不住地透出精明来,他咂舌道,“这小哥不是咱车队的人,他和那三个娃娃不过顺路搭了咱的车,咱可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说不说?”罗队长目透凶光,开了一枪手臂立即将手臂垂下,盒子炮枪管指向地面,可他的手指却一直紧扣着扳机。
十几个车夫合拢过来,不动声色地围在老把头两侧。
“他分明在你们的车上,你他妈睁眼说瞎话!”罗队长直接甩起了粗话。
“你就是这车队的把头?”罗队长率一众兵痞走到老者面前,开门见山问道。
武岳阳从罗队长的眼神中看出他动了杀机,可他仍不肯服软。武岳阳抹一把鼻子,“你们这么一群流寇匪徒,除了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可还能干什么?遇到鬼子怕是比兔子跑得还快!”
没人回话,不过众人多半扭头看向车马店围院门口处。罗队长带着一众兵痞顺众人目光径直找到车队老把头。
“我们四人不过同行而已,大清朝都亡了,还兴连坐么?”武岳阳满不在乎道。
罗队长眼角微微抽动,闪电般从腰间掏出盒子炮,“砰”地一枪将武岳阳手中火把打成两截。
武岳阳被十来个兵痞推出客栈围院,一路打骂推搡着走进东面的老林子里。金大胡子带着他的五个跟班儿,眼瞅着武岳阳被押进老林子。他揪了揪胡子,冲阿文使个眼色,阿文心领神会地跟进老林子里去。金大胡子则带着剩余四人留下,在一旁瞧着罗队长作何处置。
武岳阳若是当真嘴硬说“不知道”,罗队长没准真会在气头上给他一枪,可是武岳阳这么回答,罗队长受他挤兑,左右看看,寻思着自己一伙人多势众,这学生模样的小子孤零零站在当中,自己若忍不住动手,当真坐实了欺凌百姓的恶名,以后可没脸见人了。
老把头从袖筒中抽出手,冲罗队长略一抱拳,“不敢,请问长官有何指教?”
老把头身旁一个矮瘦的车夫抹了抹鼻头,撇嘴道:“不见得,三爷怕也是受人所托,他见没见过这几个娃娃都难说。”
“四个小王八羔子!一路吃咱们喝咱们的,不曾出半分力,还给老子惹麻烦,回去将这笔账全找三爷算清楚!”老把头瞪眼骂道。
“是是是,三爷这事儿办得不仗义!”另一个车夫插话道。
老把头看着天已放亮,不愿再多生事端,让账房先生去跟掌柜的结清了吃喝和住店的用度。老把头将马鞭狠狠甩三声响,吆喝车队上路。
听到鞭声的时候,武岳阳已经被罗队长一伙儿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树上。晨曦从枝木间透射进老林子中来,武岳阳蓦地生出一股恍惚感,他打了个寒颤,抬头看见面带煞气的罗队长大步走到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