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和尚不闪不避,双膝微曲,马步扎的稳当,单手举起,五指鹰爪般簸张,稳稳抓在锡杖,并不顺势回收,单手擎住,手腕微抖,杖头铜环哗啦哗啦一阵响动,再猛向下一杵,锡杖插入地面木板当中。
矮道士知道这锡杖是青衣和尚之物。他原本一路追那胖娃娃到这龙王庙,正待与胖娃娃交手,忽然胖娃娃示意矮道士有人靠近。矮道士回身来,果见青衣和尚小心谨慎地向龙王庙走近。
“未必。得先看看有没有拜师的必要。”胖娃娃说道。
矮道士冷笑一声,说道:“你莫在这装可怜,凭你的本事,刚才那下若能砸到你,日头得从西边升起来。”
胖娃娃一个侧空翻躲开,同时口中骂道:“臭老道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是你老子,干嘛总跟着我?”
矮道士自然知道这是胖娃娃的嫁祸之计,当即说道:“偷我的东西,你尚没有交待,如今又偷别人的东西胡乱送,你当真觉得自己年幼便可以任性妄为,天下好汉都不跟你计较么?”
饶是龙王庙二层阁楼十分宽广,可这么挤了八个人进来,也不免显得狭窄逼仄。武岳阳一伙儿四个人悄悄退到一边,乐得看一场热闹。
胖娃娃和矮道士一时间顾不得追逐,齐齐躲进龙王庙后坡的两间小木屋中,两人见青衣和尚扒着窗口看了一会儿,又见他将锡杖杵在泥土中,独自攀上龙王庙二层阁楼。
两人立即窜出木屋,先后攀至龙王庙二层阁楼窗口,向里窥探。
另一旁巨人蒋占奎狗熊似的盯着阁楼里突然出现的这几人看了好一会,终于瓮声瓮气张口问道:“你们是谁,可都是来拜师学武的?”
不及青衣和尚靠近,一个脑门顶着一撮头发、生得跟年画中送财童子般的一个胖娃娃撑起锡杖,身体横在空中,一双脚在墙上踏过,竟踩着龙王庙外墙,横着向上走去,到了二层飞檐,他伸手向上一抓一攀,再用一只脚勾住锡杖,竟矫捷地从窗口跃入龙王庙二层的阁楼中去。
青衣和尚刚在和巨人蒋占奎的交手中占了下风,心中不忿,暗道:“那武痴力大无穷,我和他硬拼不过,难道这小胖娃娃的随便一招我也要避让么?”他虽是出家人,但毕竟少年心性,当下热血涌起,将师父反复叮嘱的“用忍戒急”丢到了爪哇国。虽然青衣和尚头脑发热,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争强好胜,可理智尚在,他看出胖娃娃甩锡杖时手腕发了力,因此不敢怠慢。
“哎呦,好硬的鹰爪子。”胖娃娃笑道。
“多谢!”青衣和尚道。
眼见两人分了胜负,胖娃娃手痒难耐,他抽了抽鼻子,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藏匿身形。他下到地上,拔起青衣和尚的锡杖,刚要上楼,矮道士不合时宜地追来。胖娃娃懒得跟他纠缠,疾走几步,从另一侧跃上龙王庙二层阁楼……
矮道士气得浑身颤抖,手指胖娃娃道:“你……”
矮道士知道胖娃娃手上悄悄使了力气,虽然有把握化掉他的暗劲,可是又担心这小东西诡计多端,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着了他的暗算,脸面上难免不好看。当下计议已定,并不伸手接锡杖,待胖娃娃将杖头递到身前,单腿弹踢,将锡杖替转半圈,杖头原路返回,向胖娃娃头顶砸去。
青衣和尚一进去便和里面的人动了手,不过两人很快速战速决,青衣和尚更险些受内伤。
胖娃娃哪管他啰里啰嗦,将锡杖随意地甩向矮道士。
武岳阳和姚青皆暗道不好,心想这胖娃娃只是胡闹些,耍些作弄人的恶作剧罢了,瞧着并无伤人之意。而那矮道士出手就是重招,举手投足间便欲伤人,对个娃娃也这么下得去手,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为人也未免过于心狠手辣。
后面一个头顶着发髻、身披白色宽松道袍的矮道士大叫一声:“你还跑!”纵身一跃,双手搭在飞檐上,微微一按,头下脚上,一个筋斗也从窗口翻进了龙王庙。
“哦,你俩想试试我的武艺?”蒋占奎一本正经问道。
“是啊,我先来吧,我手痒难耐!”胖娃娃竟然和矮道士商量了起来。
不等矮道士回答,蒋占奎说道:“你俩一起上吧,我瞌睡得紧。”
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难免有侮辱式的自大之嫌,可从这狗熊一般高大的蒋占奎嘴里说出,传递出来的意思却只有两个字:实力!
胖娃娃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矮道士也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两个刚刚还斗得不可开交的怪人此刻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