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为首那人的双手已被藤条缠住,牢牢缚在身后。
而众人看到的,仅仅是这个女人动了动嘴唇。
这是妖法。
守卫头目,此刻已尽在安宁掌握之中。
有了人质,她也算有了些底气,轻飘飘说道:“你可千万不能动哟,小哥哥。”
“你们别管我,快去禀告巢皇。”为首那人临危不乱道,“我死也不能放她进去。”
“啧啧啧,又打又杀的,折煞我这弱女子了。”她晃了晃胳膊上的食盒,笑着说道,“死一个不怕,死一窝呢?”
此言一出,成功阻止了那些准备去通风报信的脚步。
以现在这种情形来看,她就算进不去,弄死眼前这一窝人,也还是可以的。
“这鬼地方,我就算进去了,也没法把人带出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安宁莞尔一笑,仔细分析道,“何况我今日是你们的贵宾,来日就是你们的皇后。你们怕巢皇怪罪,就不怕得罪我嘛?”
她这话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人活着,谁还不是保命最要紧。他们想要阻止安宁,无非是怕安宁把人救走,一干人等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如果安宁记下这旧仇,来日与他们一一清算,这些人也未必能招架得住。
为首那人明显动摇,犹豫问道:“那依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就进去看看,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她口念灵咒,撤掉藤条,又将万仞递到为首那人面前,诚意满满地问道:“成交不?”
那人犹豫再三,还是收下万仞,叮嘱她道:“快去快回,别连累了我们。”
说罢,他又递给她一块令牌,以做通行之用。
她未曾想到,狱里狱外,隔音效果相当之好,以致于在里面把守的人,全然不知道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看到令牌,层层放行。
她尽量放轻、放缓脚步,好似生怕惊醒了谁。
愈是走近,愈是忐忑。
周遭静寂,她那原本微弱的呼吸之声,一时间竟显得有些突兀。慌乱之色,无处藏匿。
再长的路,终归都有尽头,何况只是一座牢狱。
斗室之内。
一剪烛灯,一块案几,一张床榻,数卷竹简。
简陋之至,晦暗之至。
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光阴流转。
没有对酒当歌,没有今夕何夕。
而那个人,身处陋室之中,不妄喜,不惶馁,不奢逸,不惊惧。
他的眼中没有波澜,他看上去那样平静。
他只是转过身去,整理案几上的竹简。
他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有打。
就好像是,他早就知晓,此时此地,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又好像是,谁出现在这里,于他而言,都没有太大差别。
她看着他的背影,几乎错觉——十七年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挂怀,所有因他而生的悲喜,所有因他而灭的忧乐,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她思虑再三,终于还是以一个陌生的称谓开场。
她轻轻唤了他一声:“公子。”
她的声色婉转,夹杂着一丝丝哽咽,显得别样动听。
他没有答话,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仍是致力于整理他的竹简,他的案几。
尽管那张案几看上去,已经足够整洁,已经纤尘不染。
其实他更应该整理的,是那头混着血迹的白色长发,还有那张因为受伤、而分外斑驳的脸。
但是他没有。
他将竹简统一摞在案几左侧,仿佛又觉不妥,再一卷一卷移至右侧。如此反复了几个来回,他似终于满意,又绕了几步,走到塌边。
他俯下身去,将被褥整齐铺展。
安宁皱眉,暗暗心疼道:这样的琐事,不应有下人伺候吗?
她几时见过,这惯于大排场的人,吃过这等苦头。
他没有分毫抱怨,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认真整理面前的被褥。
直到一丝皱褶都没有了,他终于开口,缓缓说道:“坐吧。”
他虽不甚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大体上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按照安宁的脾性,她绝对不会逆着意愿嫁给中容。
即使知生皇赶鸭子上架,她也有万千种方式,可以搅黄这门婚事。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脚底抹油,一溜了之,留给两国一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