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形势,因着建业的八卦之举,再一次暧昧含混了起来。
按说建业不是多事之人,与瞻部结盟也是他早先权衡再三后拿定主意的,但中容这回却是十二分地不给面子,婚典不举行便将安宁打入冷宫,摆明了不把他建业的大牛贺放在眼里。
盟友骑在他头顶拉屎撒尿,建业又不是真的又软又小,岂能容他?
不过牛贺与胜神交战数十年,瞻部一直作壁上观,养精蓄锐,此时倒是兵强马壮,一时半会儿任谁打也不怕。
中容有恃无恐,竟一丝不改往日强势,将牛贺使臣一并扣押起来。
所谓自己作死,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日后,胜神每年派使臣去接自家皇后,中容照例扣下;牛贺每年派使臣去接自家公主,中容如是押解。
使臣一职,一时从出差刮油,变成了没命折返的苦差,几国朝臣,莫不对其敬而远之。
公子琰不动声色,建业泰然自若,两人暗通款曲,背地里狼狈为奸。
此为后话。
回到婚典当晚,公子琰这位一厢情愿的一国之君独守空闺,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看上去黯然萧索,令人唏嘘不已。
他对安宁情深意笃,此刻借酒浇愁,邀月当歌,只差谱一曲深宫闺怨,聊解相思之苦。
如此良辰美景,洞房烛之夜,少却美人在怀,他唯能独自沉思。岂料酒下肚,眼一闭,这人想的竟不是欢好之事。
他哂笑自己,为何此情此景之下,自己心里偏偏想的是个男人。
而景虔作为被人在洞房挂怀起的那个男人,遥隔数里地,已是喷嚏连连,惶恐之至。
公子琰的修为是自身天赋加勤奋所致没错,但他的基业,着着实实是由景虔帮着打下的。当初,家大业大、少年老成的景虔也不知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又是因为哪一点看上了公子琰,变卖家业陪着他搞事情,一起创立了司幽门。
慷慨之至,无不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此,景虔不邀功,不倨傲,更不逢人就说。
倘若有人问起:“景先生为何有如此眼光?”
景虔往往一边咳嗽,一边含糊答道:“哪里哪里,不过刚好碰见。”
从那时起,景族长变成了景先生,一个十二岁的黄毛小子,开始了自己装病、喝茶、看戏的职业生涯。
如今,公子琰赞其远见卓识,景虔反而谦虚称道:“少不更事,免不了看走了眼。”
他向来不居功是真,一贯爱装病也不假,但刻薄这毛病,真的是最近才染上的。
要说这病得了多久,大概就得从公子琰继位之初算起。
景虔对公子琰不满,无非就是因为公子琰一杯毒酒送走了沈沅之子。
那少年临死之前,景虔因嗅出杀机,先于沈沅几天就秘密求见公子琰。
按照景先生的话说:“燧皇如今已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燧人氏同宗也被剿杀殆尽,一个孩子,究竟能威胁到燧皇什么?”
公子琰也是对答如流:“孤为了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已经灭了那么多族人,多一个孩子,还会嫌多么?”
“为政不仁,恐失民心。”
“妇人之仁,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可是那孩子无罪无过,燧皇如果处置他,总归师出无名。”
“他犯的罪,就是身为废太子琭之嫡子。”
“燧皇如果实在容不得那孩子,将他发配去边关远征,也比弄死他妥当啊。”
“远征?”公子琰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也未尝不可。”
景虔只当公子琰有此一言,便是回心转意,不再妄动杀念,谁知那公子琰根本就是不想与他正面冲突,才嘴上敷衍,糊弄了事。
是,公子琰是听从景虔的建议没错,他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亲自斟酒,送沈沅之子远征,表面上是给废太子琭和沈沅面子,实际上是顾虑景虔的感受。
但那少年还不待走出大殿,通体便被毒酒侵蚀,无命走远。
景虔见公子琰不念旧情、狠毒至此,顿觉心寒,当众辞官,也不多费唇舌,就事论事,只称自己年老体衰,难堪重任。
谁料公子琰更是惜字如金,连挽留都免了,直接一个字“准”,顺带着提携长略,使之位极人臣。
彼时,公子琰与司幽门的关系,虽在九州其他地方还不太为人所知,但在日奂朝堂之上,几乎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公子琰与景虔私交如何,自不必多说。
现如今,景虔一句“辞官”,公子琰一声“准”,两人一来一回,燧皇这一不受任何人威胁之举,也不知震慑住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