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次对新野的进攻是明军继各家大联合攻打重庆以来第一次对敌方城池发起的作战。
当年参与过重庆之战的将领大多不在,对攻城有经验的军官更是寥寥无几,加之各种器械的缺失,这才导致明军陷入苦战。
赵进忠带头上城同时,明军的弓箭手尽可能压制上方的清兵。
见两名清兵探出身子试图用绑在木棍上的勾刀切断明军的云梯,一个明军老箭手立时将箭头瞄向其中一名清兵,“嗖”的一声羽箭正中那清兵左下巴,伴随入肉声那清兵哀嚎一声整个人翻出垛口,重重砸在地面。
另一个清兵见状赶紧将身子往回缩,可不等其脑袋退到垛口后方,一箭自下而上笔直射在其面目,那清兵身子顿时为之不稳,摇摇晃晃几下“扑通”向后仰倒。
城上清军射出的箭枝明显变得稀少,明军的几次强攻大大消耗了他们的箭矢,火铳又因阴雨天气受潮无法使用,令得清军渐渐无法“远程”压制明军。
城上的清军将领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但又无法改变这个现实,只能不断催喝士兵堵住垛口,绝不能让明军攀上来。
明军的弓箭手得以腾出力量,不断从各个方向往城上垛口放箭,被射中的清兵不时惨呼坠城。
受伤的清兵也开始增多,城墙上开始变得混乱。
不少清兵因为害怕被明军箭枝射中不敢探出脑袋观察敌情,只躲在垛口后将青壮运来的石块、木头拼命往下丢。
砸没砸中全看运气。
攀城明军勇士顶在脑袋上方的盾牌被砸的“咕嘟咕嘟”响。
郑天均见明军越攻越猛,不少垛口处己方士卒正和明军反复争夺,情急之下竟下令士兵将城墙上的尸体抬起直接往外面丢。
大量尸体的掷出让攀城的明军防不胜防,不少云梯上的明军被尸体砸到掉落下方。
“都愣着干什么,快丢下去!贼兵要是攻上来,谁也活不了!”
千总马国荣见两个士兵不肯把尸体丢下去,上前用刀背猛砸了其中一人。
“大人,他们还有气,没死呢!”
被打的士兵委屈的指着两具倒在血污中的“尸体”,告诉千总大人他们并没有死,怎么能丢出去呢。
“没死?”
马国荣一怔,用脚踢了踢其中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结果这具“尸体”立时发出痛苦的叫声,这让马国荣不由眉头皱起,可就在士兵们以为马千总会下令将伤员抬下时,马千总却突然提起那伤员用膝盖顶住奋力丢下垛口。
“救不活了,都给我丢下去!”
马国荣不是无视士兵性命,而是知道那伤兵的确救不活,与其让这些伤员在城墙上影响军心,耽误守城,不如物尽其用。
这节骨眼,一具尸体的杀伤力要比石块、木头大的多。
两名快要爬到垛口的明军被尸体当场砸下证明了这一点。
可士兵之间朝夕相处怎会没有感情,真要是死了咬咬牙能丢下去,这还有气也当死人丢下去,心中那关哪里能过。
现在他们把没死的同伴丢下去,那他受伤之后会不会也被丢下去呢。
“这是军令,不从军令者斩!”
见士兵们没动,马国荣恶狠狠的挥刀威胁,然而其长刀刚刚举起,耳畔却传来破空之声,求生本能让其往边上闪去,却是慢了一步。背朝垛口的后脑勺传来钻心巨疼,一枝锋利羽箭贯穿其头颅。
伴随巨痛的是一股无力感,如同双腿长时间坐着突然麻木,好似整个骨髓酸痒难耐。
“呃”
痛苦声中,马国荣的身体像被抽了筋般缓缓瘫坐在地,脑袋也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点一点耷拉下来。
迷迷糊糊中,千总大人感觉有什么人将其扶起。
不,是托起。
之后是一种离地的悬浮感。
好像飞起来。
最后,重重落在地上。
“上!”
在赵进忠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十几名明军勇士终是冒死攀上城头,抢占了两个垛口。
不等他们喘息立定,发现明军攻上来的清兵立时从垛口两侧涌了上来。
其中包括那些穿着平民衣服的百姓。
敌我兵力的巨大悬殊迫使登上城的明军勇士只能就地结阵,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压制住清兵的反扑。
如果不能稳住阵脚让后续同伴跟上来,他们就将被清兵吞没。
赵进忠从垛口跃下后,也顾不得查看城墙上清兵状况,提刀便向一名手持长矛向其戳来的清兵砍去。
一刀直接砍断矛身,吓的那名清兵下意识扔下半截矛棍往后躲避,结果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被紧跟上来的赵进忠一刀斩死。
“弟兄们,撑住!”
赵进忠嘶吼着拼命阻挡清兵的靠近,可清兵人数实在太多,攀上来的勇士也是越来越少,无奈之下赵进忠只得含恨带着仅余的四人在清兵涌上来前翻出垛口撤了下来。
又一次付出数百伤亡后,明军偃旗息鼓。
望着狼狈撤回的明军,城上的清军精疲力竭同时无不庆幸自己还活着。
也在祈祷在明军的下一次进攻中能活下来。
总兵郑天均也是浑身浴血,这位年近五旬的汉军总兵始终钉在城头,做到了和部下共进退。
附近那些喜极而泣的百姓欢呼声却没有让这位汉军总兵感同身受,反而愈发忧心。
城中的物资越来越少,士兵也是越来越少,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等到援军的到来。
几十里外的白河在一处名为大韩营的地方与一条名为湍河的大河交汇。
两河并汇的三角地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平原。
大雨过后田里的麦田看着一片清绿。
一处突起约有里许长的高地上,一直沉默的高大捷突然闷声对身边的平虏侯道:“味道不对?”
“什么味道不对?”
王五有些疑惑的朝高大捷远望的地方看去,视线中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是人味,”
高大捷长长的吐了口白气,搓了搓冻的通红的双手,“侯爷,敌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