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当初谁也不会想到就凭那些乱七八糟的政策,竟能促成南疆无事的局面一样。
要不司马迁怎么会将其说成是“无法预见的玄机”呢?
“……”
霍光也望着司马迁,眼中是“你继续说”的神色。 因为他刚才那句模棱两可的话根本不是要引着司马迁往这个方向去想……
他所指的两件事之间的“相似之处”其实是:“难道你就没觉得太子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在故意挑战天子的底线?”
只不过这句话太过大逆不道,是万万不可能从霍光口中直白的说出来的。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想,也并非毫无根据。
旁人不知道,他这个近臣可是知道许多事呢……
从最开始他所接触的天子第一次驾临博望苑的情景,再到后来的镇抚南越国,再到前些日子随驾观瞻神迹,登临泰山,还有这次东莱候神。
尤其是刘据被刘彻从驾六金根车上蹬下来那次。
霍光当时跪在车底下可是听了个真真切切,刘据那些话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族谱都诛过一遍了!
尤其是那句一听就发自肺腑的“你醒醒吧父皇”!
不过那些话虽然忤逆,但其中蕴含的那片赤诚之心,霍光也能够清晰感受。
可惜刘彻不想听,也不愿听,更不会听。
再说回镇抚南越国和这次东莱候神的事。
镇抚南越国时,他明明能够想出“一国两政”那般厉害的怀柔之策,却又强行在南越国推行武功爵、赎罪令和入粟补官,难道是因为他想不出更好的政策了么?
霍光觉得肯定不是,刘据只是在借此故意讽刺刘彻这位父皇,好教刘彻仔细听听那些南疆小国对这些政策的评价。
用这种更有教育意义的方式,劝谏刘彻清醒过来!
又如这次东莱候神。
刘据先让自己成仙,凌驾于刘彻此前宠幸的那些方士和巫师之上,如今却又立刻将自己推下仙坛。
这不也是给刘彻看的么?
他一定是想借此刘彻看清楚,就连他这种在世人眼中胜过那些方士和巫师百倍,甚至已经成仙的“神仙”,也照样不过是骗人的障眼法罢了。
劝诫刘彻不再痴迷求仙问鬼和长生不死,不要再执迷不悟!
“我这表弟……太勇了,也太不容易了!”
霍光心中感慨万千。
摊上这样一个一意孤行的固执父皇,没有人劝的动他,也没人敢去劝他。
唯有刘据一人,不断的以身涉险,哪怕不惜赌上太子之位与性命,哪怕没有人支持,他也一往无前,义无反顾,无所不用其极。
他真的……太难了!
霍光不由又想起当初还在南越国王都番禺时,他劝诫刘据不要推行那些国策时的情景。
“看来表哥也对我父皇的国策颇有微词啊?”
当刘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从心了,他落荒而逃。
因为他像大多数已经被刘彻驯服的官员一样,虽然明知有些事情是错的,但他早已丧失了谏言的勇气,也有自己必须肩负的使命。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报!霍都尉,有三位谒者各自带着诏书,同时到达东莱,请霍都尉速速前去与太子一同接旨!”
门外忽然传来属下的禀报。
“三位谒者同时传诏?”
霍光猛然回过神来,面露惊色。
“?”
一旁的司马迁亦是一脸疑色,连下三道诏书的事,必定是天大的事!
……
一个时辰后。
“司马贤弟,陛下命殿下与我即刻率众返回长安复命,就此别过吧。”
霍光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对再次凑上来试图八卦的司马迁主动说道。
“在下最近也准备返回长安,正好可以同行。”
司马迁笑了笑,又多嘴问了一句,
“不过……三道诏书都只是为了传递此事,没有说别的么?”
“司马贤弟这话什么意思?”
霍光闻言愣了一下,直起身来望向司马迁。
“在下不敢说……”
司马迁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却又迟疑起来,欲言又止。
霍光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正色道:“司马贤弟但说无妨,我不是多嘴的人,不必担心外传。”
“既然如此……”
司马迁凑的很近,也将声音压得很低,
“据在下所知,多道诏书忽然召太子回京,诏书中又不说明事由,通常都是为了朝局稳定,秘不发丧……”
“?!”
霍光闻言身子一僵,手中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应该不会吧?!
前些日子他命人将太子成仙的奏疏八百里加急送回长安的时候,还曾担心过刘彻是否能够承受此事。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