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侍郎,陛下对东林书院办学理念颇为认同。到任之后,部里会筹办一次会议,诸省太学分院掌院及民间书院山长都要召入京。届时,高侍郎要介绍一下东林书院……哦不,东林大学校在办学方面的经验。”以朱常洛的理论水平和这么多年的实践,面对学子诸多方面的问题,自然是游刃有余的。
所有的事情都不那么纯粹,但也许同样不那么复杂。只不过卷入越来越大的漩涡之后,才会慢慢越来越复杂。
“可楼,可斋。”朱常洛点了点头,瞧了瞧一旁的高攀龙一眼,“倒是一以贯之。‘有所可则有所不可,是犹与物为耦也’,高攀龙,你那《可楼记》一文之中,这句话倒与朕所悟万事万物皆存两面是一致的。”
走出顾宅院门,南面则有一方小池塘,塘边设了一个不算大的书斋。
别说什么野有遗贤,朝廷所用不得人。只要响应新政,朝廷的门都是大开的。
见他竟只坚持了一下这方面的立场,并不去具体针对朝廷商业政策发表看法,顾宪成也不知该喜该忧。
最后再说如果有所可就一定会有所不可,“吾将由兹忘乎可,忘乎不可,则斯楼其赘矣”。
皇帝带着他一路南来,就是要先走一圈。
此刻听高攀龙这么说,朱常洛心里有一些触动。
他在老家漆湖之畔的可楼,皇帝不仅知道,还知道他为可楼写了一篇文章。
东林书院自然会名声更大。
如果说太学百家苑是自己特别设立的一个侧重于自然科学的学院,那么目前整个大明,除了通政学苑是面对官员们专门来短期进修一些政治学问,就只有这东林书院目的明确:他们就是瞄准科举出仕为官而专门举办的一个“政府管理学院”。
“自然!”高攀龙坚定地回答,随后略显犹豫,却又说出了口,“愚朽及书院学子远离庙堂,一些事情难免知之不全、思虑不周,故于朝政得失时有激愤之语。然拳拳为国为民之心,天日可鉴。东林书院不讳言所求者便是育人荐才、经世致用,这也是愚朽实学之道!”
高攀龙在心境上,始终留了这“赘”,他放不下。
更重要的是,这个特旨拔擢,必定也会对江南传出一个信号。
皇帝的讲学仍如之前,东林书院的学子们近距离感受到皇帝的学问之精神。
但这样一个地方,不能完全放任他们在民间野蛮生长。
朱常洛倒意外地转身看了看他:“你一贯这么想?”
高攀龙话虽这么说,看着皇帝时,眼神却多了一些期待。
顾宪成年纪已经比较大了,如今精力渐渐不济,最近这些年书院的日常事务实则已经是高攀龙在主持。
顾宪成却要凝重得多,在那段时间里极力把自家学子的议论压制于书院内。
朱常洛参观了一番,最后到了顾宅看了看,却并没有在那里先歇息。
只见高攀龙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愚朽治学提倡实用之学,如今既在书院授业教习,自然要培养有用之才。学生们来此进学,将来大多盼着科举出仕、报效朝廷。愚朽以为,书院之内从实学一道来辨析一番朝政得失、品评针砭,对学生来说还是好的,有用的。”
大明的文教确实会完全变一个模样。今后,所有的官学、私塾,文教部都会管。
识字、读书、进学,此后或科考出仕,或结业去到各行各业,徐光启想着那功名出身文字改为陛下所言“文凭”的妙处。
“就在这里坐坐吧,景致不错。”
“平身吧。”朱常洛笑着点了点头,“走吧,让朕看看书院学子们学识如何。”
如今,文教部尚书徐光启就在一旁。
尤其是:他们在江南。
那个时候高攀龙又蠢蠢欲动,当时甚至说出了田乐该杀的话。
过去这段时间里的东林书院还在过渡时期,从顾宪成、高攀龙他们到来此求学的学子,或多或少都是从旧儒学启蒙过来的。开始宣讲格物致知论或许有功利目的,但有这个开始也不错。
在野之时义愤填膺,此刻身份一变,又有些惶恐不安。
江南风光好。东林书院所在,景色也不错。书院门进来之后,精舍、山房、斋堂、庙祠错落有致。
慢慢来。
于是名为可楼,意思是他心满意足认为可以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
朱常洛走进了他这书斋,到了临湖的窗前,又继续说道:“听闻你当年治学,就提倡有用之学,这一点与朕所提倡的倒是不谋而合。惠商、体恤铺行这些想法,方向是一致的。只不过如何才叫惠,怎样才算体恤?东林书院师生一贯热衷辨析朝政得失、品评针砭,你说说看。”
徐光启于是就笑笑,再不说话。
“臣……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宪成和高攀龙两人浑身一颤,随即双双拜倒。
东林书院宣讲新学,这就是功,有功自有赏,而且是一跃成为三品大员的头号榜样。
如今中枢衙署大改,诸省改制也势在必行。
官位多多,入得官场,自有待遇。若嘴上说着进学修身齐家报国,结果却只是凭着出身文字在地方做个官府得慎重对待的士绅,那又算什么?大明有功名在身者,算得多来,新的大明官场都容得下。
不进来?那么当优免待遇褫夺之后,在船上的尤有一份官员待遇,还留在水里的就只能被创了。
说到底,求个功名再求职,不也是求个好工作吗?
不工作凭什么发俸?优免就是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