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飞来峰(4k) 你越信我越真
第373章 飞来峰(4k)
惊惧如潮水般淹没而来,国师浑身剧颤,竟忍不住失声高呼:“佛祖!”
在三教攻天那场浩劫之中,旁人是否被打散了心气,国师无从知晓。
但他无比清楚,自己的脊樑无论是那个方面的那条,都早已被生生打断。
只因他的强大和自信,自始至终都构筑在一份天生的“幸运”之上。
昔日寰宇,眾生位阶仿佛自混沌初开便已註定。
他天生为神,神位尊崇至极,自诞生之日起,便註定要俯瞰芸芸眾生。
放眼三界,唯有寥寥数位上古大神能稳压他一头,其余诸仙眾神,最多也不过与他平起平坐。这般境遇,让他早已浸淫在满足与自傲的温床之中,不可自拔。
直至三教百家携雷霆之势犯上九天,他才如遭惊雷劈顶,猛然惊觉:自己奉若圭桌的铁律,竟也有被打破的一日。
那三教祖师,尚未得道之时,便已悄然跨越了他穷尽岁月也未能企及的高度。待他们功成得道,其神威之盛,更是让他连直视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而这,恰恰意味著他所有自信与自傲的根基,已然被连根拔起,碾得粉碎。
心气自此崩塌,脊樑从此弯折。
是以此时此刻,在极致的惊惧之中,他脱口而出的,正是那个未曾动一根手指,便已打断他脊樑的名字。
这一声惊呼,直叫文宗心神俱裂!
国师何等神通,竟失態至此?莫非连他也无力抗衡眼前之人?
难道这真是佛祖不成?
若是连国师都束手无策,那自己苦苦追寻的长生,岂不是终究一场泡影?非但如此,自己到头来还得落个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他少年登基,虽未能说一个横扫六合八荒、一统宇內。却也算得上外御强敌、內安四海,创下了一番赫赫功业。
在遇见国师之前,他本是不信鬼神长生之说的—纵观歷朝歷代,无数帝王穷极一生求索,终究无人得偿所愿。
是以他不愿为了这虚无縹緲的长生,毁了自己毕生积攒的贤德之名。
可当那位踏云而来、仙气凛然的国师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的心思瞬间逆转。
只要能求得长生不老,千秋万代地坐拥江山,他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昔日不求长生,不过是別无选择,只能退而求其次,盼著贤名长存青史。如今长生有望,触手可及,他又岂能轻易放弃?
可、现在,他好像要一无所有了?
一念及此,文宗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但转瞬之间,滔天怒火便席捲了他的心神—自己兢兢业业数十载,励精图治才积攒出来的一切,难道就要这般不明不白地付诸东流?
是以,连国师都已瘫软在地、心神俱溃之际,他反倒猛地挺直脊樑,奋然起身,目光如炬地瞪向杜鳶,厉声怒斥:“你既自命为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佛祖,那朕这个九五之尊的天子,今日便要当面问你!”
杜鳶望著已然彻底崩溃的国师,心头暗道自己都还没开始呢..
闻言,他缓缓转头,看向那突然气势汹汹、厉声叫囂的文宗,眉头微挑道:“哦?你又有什么鬼话要说?”
鬼...鬼话?
文宗一口气险些堵在喉头上不去,胸口剧烈起伏,激愤之色如烈火烹油般愈发炽烈:“朕兢兢业业数十载,护国安民,未有半分懈怠!凭什么你一句话,便要断朕长生之路?凭什么要让朕毕生功业付诸东流?”
说到动情处,他猛地抬手,指向殿外四方寰宇,声嘶力竭:“你既高高在上,神通广大,何不问问天下万民,问问他们是如何看待朕这个天子的?!”
“朕告诉你!朕少时登基,国祚飘摇,江山危在旦夕!是朕扫平各路藩镇,还天下一个太平;是朕开闢三大商路,让四海得以富足;是朕大兴农桑水利,予苍生一份安乐!”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住杜鳶质问道:“你说!这些功绩,朕可有半句虚假?!”
见他这般振振有词,细数平生功业,杜鳶目光微动,下意识抬眼望向殿外那片被文宗治理得国泰民安的天地。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頷首直言:“无半句虚言。单论帝王之责,你做得很好。”
文宗其人虽执念深重,但其治国之才与功绩,倒確实对得起他这个“文”字庙號。
是以杜鳶毫不迟疑,坦然承认。
骤闻杜鳶亲口认可自己的功业,文宗先是一怔,隨即狂喜如潮,几乎要喜形於色。
他趁热打铁,语气愈发急促地质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阻挠朕求那长生不老?朕这般圣德天子,如何就当不得一个长生不老?!”
见他依旧执迷不悟,深陷其中,杜鳶不禁无奈摇头:“还不明白吗?我先前早已说得明明白白,你不过是这廝盘中的一枚棋子,甘为他人走狗,却还自命得天独厚,沾沾自喜。”
“长生长生,你张口闭口皆是长生。可他许诺你的长生,你真以为是你心之所向的那等长生吗?”
说著,杜鳶抬眼,目光如炬,定定地凝视著文宗道:“对了,你本有一百五十九载阳寿。这不仅是歷代君王之最,更是你们这方天下有史以来的寿数之巔。”
“因为这確乎是给你的果报!安享晚年,万载贤名。这本都该是你应得之物!”
此言一出,文宗心头猛地一沉,如遭重击!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绝对不能让杜鳶再说下去!哪怕一切早已成定局,也绝不能听他道破!
他冥冥中直觉,一旦杜鳶將后续的话说出口,那便真的回天乏术,再无转圜余地!
他急欲开口打断,可喉咙像是什么死死扼住,刚要出声,便听得杜鳶的声音,不带半分波澜地传入耳中:“可如今,你连百年阳寿,都剩不下了。至於你的贤名,呵呵,那还是留给后人评说吧!”
杜鳶第一次看见文宗时,便满心疑惑。
他分明勘破对方阳寿足有一百五十多年,堪称凡间罕有的寿元之最,如此得天独厚的命格,却偏要与邪魔道纠缠不清,执著於虚无縹緲的长生。
更诡异的是,这般深厚寿数,最终竟连百年都未能熬过,以至於六十年前便草草驾崩。
此刻,杜鳶总算豁然开朗。
这帮人从头到尾都在糊弄文宗!
所谓长生,不过是诱他入局的幌子。別说真正的长生不老,他后来能活到那般年岁,已是这方天下感念他这个“文”字对应的治国功绩,格外厚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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