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妹妹跪求他们，可他们仍不肯。最后三人用了担架，轮流將我阿妈抬出山。山路陡峭，三人力气小，仍坚持了下来，手脚都摔出了伤。可惜，县城的医生说摔伤了脑袋，没及时救治，已经没得救，让她们回去准备后事。三人只能一边哭，一边抬阿妈回去。”

“村里人没人搭理，忌讳那个刺头捣乱，连上门探望都不敢。我回去的时候，阿妈只剩一口气，瞪大眼睛盯著门等著我。我到家的时候，她仿佛迴光返照似的，突然坐了起来，跟我说话。我转头將行李搁下，来不及反应过来，她就倒下没了气息。”

“我了解前因后果后，將那刺头打了一顿。可村长和其他族亲赶过来，都劝我要看开，说大妹都已经是他的人，肚子里还揣著他的崽子，不成也得成。我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说到此处，林丛早已泪流满面。

江婉听得一阵悲凉一阵恼怒，连忙扯过一旁的草纸，递给林丛。

“別哭，且好好说。”

林丛颇不好意思，埋头擦去泪水。

“我问过大妹，大妹说她是被强迫的，心里对那刺头恨之入骨，寧愿死也不嫁给她。之前老母亲在世，她是妹妹们的大姐，不敢去死。现在我回去了，家里和妹妹就交给我，转身就要去跳河。我拦住了她，妹妹们也都哭著求她。我说，这不是她的错，是那个混帐丧尽天良。我一定可以为她討回公道。”

“那刺头被我打了以后，听说我要去县城上班，就威胁我说他家的亲戚是大官，以后一定要给我穿小鞋，让我一辈子没法出头。大妹担心会拖累我，总想偷偷寻死。”

“我找了村长，还找了族长，可他们都畏惧那个刺头，不敢为我做主，甚至还一直让村里的老妇人们劝我大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认命。我將她们赶走了，可大妹每天都掉眼泪，甚至不吃不喝想饿死自己。我和二妹怕她出意外，天天守著她。”

“三妹想阿妈，天天跑山跑出去阿妈的坟前哭。回来的路上，遇到隔壁村的歹人，忽悠说要带她走出大山，进城打工赚大钱。她竟听信了，匆忙回家收拾衣服就要跟歹人走，幸好我及时拦下。那歹人时不时拐卖少女去西北大山，专门干这种脏活。三妹差点儿就被他给拐走了。”

林丛痛苦抓了抓髮丝，低声：“婉姐，那一阵子我真的是……难受死了。其实，不是我不想继续写连载小说，是我实在写不出来。我每天要应付刺头派来骚扰的大婶大妈，忍受她们的谩骂和语言侮辱。还要千防万防，防著不让大妹做傻事。阿妈尸骨未寒，家里的变故一遭接一遭。我求救无门，也不敢去就业。我如果去县城报到，对方亲戚还没开始为难我，我大妹就会先寻死，只希望不要连累我。我一旦走开，几个妹妹没人依靠，一定受那个混帐欺负。我左右为难啊！”

江婉心疼皱眉，问：“所以，你最终没去报到……乾脆带著妹妹们离开老家？”

“对。”林丛道：“我本来对老家还有一些乡土情，虽然闭塞了些，偏僻了些，村民们多半愚昧无知，可那儿毕竟是我的老家，我还是很热爱那片山林。可经过这一遭后，我彻底失望了。为了大妹，也为了护好她们三人，我把老家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著，带不走的卖掉，头也不回离开了。”

他停顿一下，低声补充：“离开前，我悄悄去了一趟爹娘的坟前祭拜，告诉他们我的打算。我求他们原谅，也求他们保佑我们兄妹。我还告诉他们，等我以后事业有成，我一定回去为他们迁坟。我相信阿爹阿妈他们能理解我的。”

江婉长长嘆气：“难怪一直没你的消息……你说前天才到京都，昨天安顿下来——你们安顿在哪儿？”

“暂时在附近的小旅馆。”林丛苦涩低声：“三妹的肚子拖不得了，再不流產的话，孩子会太大……到时可能会有危险。她昨天遭了不少罪，痛得一个劲儿掉眼泪。幸好医生们都在，说她已经没事了，住院休养几天就能出院。我让妹妹们回旅馆歇著，留下守夜。刚才瞧见大妹睡著，就出来喘口气……想不到再次偶遇你。”

江婉点点头：“你这么做很对，先將妹妹们保护好，让她们脱离坏人的魔掌，再寻其他出路。林丛，天无绝人之路，眼下的困境只是暂时的。”

“……谢谢。”林丛苦笑：“对不起，我的作品没法连载了吧？副社长，该怎么罚我都行……你再给我其他机会，行不行？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拖稿！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