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伤,伤在哪里?”小伙计见掌柜的师傅不在,自己便做起了大当家。
“有消炎粉么?”武岳阳道。
“不要肆意乱动,耗费了力气,肚饿便会提前。”老人起身来,稍稍活动手脚,又盘膝坐下。
武岳阳急忙阻止道:“不用,我没事,我要去县里一趟办件事,搭你们车一起走吧。”他说着跳上车去。
当第三日初起的晨辉穿过岩石的缝隙射进山洞的时候,武岳阳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疲软、头热脚凉。
老人缓缓张开眼,扭头看武岳阳,他道:“熬不住便罢了吧。”
老人缓缓张开了眼,冲武岳阳微微一笑,并不言语,神情坚定而倔强。
小伙计吃了一惊,又问道:“子弹是否取出?”
武岳阳下山来,沿着马路向县上进发。没走多远,遇到去县上为川军送米面蔬菜的牛车队,随车几人恰好有武岳阳熟识的何四叔。
山洞口的阳光照射进来,洞口处一片尘雾。武岳阳急不可耐的从洞口钻出去,大步向山下奔跑。
老人摇摇头,不再言语。
老人显得很虚弱,他慢慢嚼着面饼道:“也好。”
“没伤到骨头就好,皮肉伤,应该不重。”小伙计一边称药一边叮嘱道:“枪伤西药要更好一些,给你称了二钱消炎粉,洗净伤口外敷,切莫包裹太厚,捂坏了伤口可不好。这些是清热丸,内服。”小伙计告诉了他服药的注意事项。
武岳阳见他左腿肿胀发红,伤口变白,有化脓的迹象,皱眉道:“你还是认输了吧,你腿伤须得尽快医治。”
老人知道武岳阳这一走便不会回来,或许更会引了兵丁来山上围捕自己。他收拾好行囊,出山洞来。武岳阳早跑没了踪影,老人苦笑一声,暗叹武岳阳当真是诡诈油滑。他寻思先到县上歇养几天,等腿上稍好再去捉武岳阳回山。
“二爷爷,你的腿伤不能再拖了,你这是何苦啊?认输吧,求您啦!”武岳阳跪倒在老人跟前。
老人接过水囊,将水慢慢吞下,“你是不是不服气?”
“你腿伤养好咱们就上路。”武岳阳填饱肚皮立刻有了精气神,他起身去扒洞口封挡的石块。
武岳阳碰了个没趣,在山洞里转了几圈,又翻到长条石上去睡觉。可他觉已睡足,又躺了两个时辰,躺得头晕目眩,肚中饥饿感逐渐加强,他便起身来,在山洞里乱转。
“没伤到骨头吧?”小伙计追问道。
一夜无话。第二日武岳阳醒来时,老人仍在打坐,如入定般一动不动。武岳阳起身跳下,首先去清点饼子数量,又掂起水囊轻握,发现并没有减少,便去查看老人腿伤。
药铺清晨刚开张不久,还没有顾客,堂上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拿着抹布擦拭药匣。
“那是谁?那……那不是武家娃子么?”车夫道。
“你看看你的腿吧,都臭了!再不医治要截肢的!” 武岳阳发泄了一通,走到老人跟前道,可是老人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武岳阳气呼呼地爬到他的长条石上。
老人枯坐着一动不动,武岳阳跟他说话也不加理睬,武岳阳熬了一天,睡睡醒醒折腾了好几遍,更在山洞里走了几百圈,到天黑时,肚中饥饿犹如猫抓。他几次走到堆放饼子的石台上,舔着嘴唇,咽着唾沫,站那么好大一会,犹似看饼充饥,却越看越饿。他几次忍不住抓起饼子来,凑到鼻下嗅闻,终是没有塞进嘴里。有时拿起一张面饼去老人嘴边挑逗,老人如睡死过去一般,丝毫不动,武岳阳胡闹一番,却不敢太过无礼,最后总是失望地将饼子重新放回石台上面。
武岳阳出山洞后,老人立即起身从行囊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层层包叠,露出三柄大小不一会的尖刀来,又从怀中掏出酒囊药瓶出来。他在腿弯处勒紧绷带,先用最大的尖刀刮净污血,喷一口酒洗净伤口,又以最小的尖刀剃净腐肉,重新敷了药包扎起来。
老人左小腿已肿胀如大腿般粗细,却仍旧枯坐不动。武岳阳摇摇晃晃走过去,打量了老人片刻,又走到石台旁,瞪着通红的眼睛盯着水囊,他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合着下唇,竟咬破流出血来。
“多谢先生!需多少药钱?”武岳阳掏口袋找钱。
“总共两块三,只要大洋,不要法币和关金券。”小伙计道。
武岳阳摸遍浑身的口袋也没掏出一个铜子来,他头上沁出汗珠,“怎么这么贵,够买几十斤粳米了,却又为什么不要法币?”
“眼下打仗了嘛,药物吃紧,整个县城也就我们铺子托了认识人才进来这些西洋药,换第二家你有银子也买不来的。法币一个劲地跌,没人要的。”小伙计不温不火地解释道。
人家说得合情合理,武岳阳拿不出话来反驳,可是囊中羞涩,脸面生疏,又不好赊账。他寻思要不要先去找何四叔借几块大洋来应急,这时门外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店门被推开,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俏生生的姑娘,“郎中!把消炎粉都拿出来,我全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