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注意到麻耗子被绑着的两只手不经意地搓动几下,再看他手上绑着的绳索不知何时已被割开,而绳索被割开的断口被麻耗子握在手心。他仍旧反背着手,装出被缚的样子。
骚猴儿见武岳阳由始至终连马背也没有下,早防着他这一手,待马冲到身前,猛然侧身,让过骡马,探手前抓,一把抓住马尾,借力向前两步,高高跃起,竟稳稳当当落在武岳阳身后,变成二人共骑一马的局势。
姚青凤目含煞,娥眉微皱,嫌弃地向一侧躲开两步,继续前行。
麻耗子识相地扭身站起。
“别跟老子‘之乎者也’的,要么你稍上小爷,要么你也下来,跟小爷一起跑。否则我夺了你的马和盒子炮,咱们打赌时也没约定不能抢夺对方的东西是不是?”
姚青不信单凭一根麻绳就能绑住麻耗子的双手,进而限制住他的一身本事。她几次三番给麻耗子使眼色,示意他趁着兵痞注意力并非全在两人身上,赶紧动手,免得到了这伙兵痞的老巢再想逃跑怕就来不及了。可是麻耗子一对儿死鱼眼呆愣愣地望着远处哐哐作响的钢铁厂,榆木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也不看她一眼。姚青越发着急,故意连连咳嗽数声。
进汉口城时,天已全黑。
麻耗子终于扭过头来,看一眼姚青,“你要喝水么?我怀里倒是有水囊。”
“我凭自己一双腿赶路,你却骑马赶路,你自己说,这公平么?”骚猴儿道。
不等那名兵痞回应,先前猥琐的胖兵痞凑上前来,笑眯着眼睛道:“这么长途跋涉的,咱们爷们儿都受不了,何况你一个女娃娃。渴了饿了你招呼一声嘛,哥哥这酒壶里还有半壶女儿红,你且先润润喉咙。”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方扁平的亮银锡制酒壶。扭开了壶塞,将壶口送到姚青鼻下。
“你说呢?”罗队长反问一句。
武岳阳一时怔住,心想骚猴儿所说不假,但这么捎上他又觉不妥,他挠挠鼻子,说道:“那么,你上马吧,我捎上你便是。”
若不是距离极近,加之姚青有意观察,换了谁也不可能发现麻耗子趁跌倒之际,已经不动声色给自己解了绑。姚青心领神会,向麻耗子微微靠拢,一为遮挡胖兵痞的视线,二为缩短与麻耗子之间的距离,以便麻耗子找到时机第一时间为自己松绑。
罗队长蹲下身,伸手将白马睁着的眼睛抹合,再拍拍马背,横麻耗子和姚青一眼,一言不发地率着众喽罗,迈开大步,继续赶路。
这么一天赶了两天的路,拉车的马累得口吐白沫。刚进了城,拉车的白马马失前蹄,栽倒在青石路上,瘫死过去。金大胡子一伙所驾的另一匹枣红马见同伴瘫倒地上,也没了奔跑的力气,咴儿咴儿嘶鸣数声,跪倒于地,再也不肯起身。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武岳阳反问。
武岳阳没给骚猴儿继续动手的机会,他沉声道:“别动把我推下去的念头,否则我一枪毙了这骡马,咱俩谁也没好处!”
胖兵痞没想到这么一下就推到了麻耗子,翻着白眼嘲笑骂:“才走几步路,就变成了软脚虾,别给老子装死,赶紧起来!”
姚青有意稍稍放慢脚步,等胖兵痞将注意力放在别处才慢慢跟上麻耗子,两人一齐等待着最佳的动手时机。
罗队长急着赶到汉口,好早些拦住杜先生,眼下兵荒马乱,陆路不畅,去香港转乘飞机或改走水路才安全一些。沔阳县的政府办事处早就人去楼空,各科员工均已携家带口逃命去了,连警局都处于停转状态,找不到一个办事的警员,翻不出一部能拨通的电话。罗队长担心杜先生提前离开汉口,可又无法与之取得联系,他唯有尽快赶回汉口,因此一路紧赶,哪里顾得马匹的死活。
“我哪知道,反正我估计你没指望用他们来换枪——再说咱们的枪已经换回来了,金大胡子那几支谁去管他们!”老兵痞道。
“呵呵呵,我知道瞒你不住。”罗队长干笑几声,左右看看,同样压着嗓子道,“临行前,老头子再三叮嘱,一路上多多留意,若遇到根骨不错的好苗子,一定想方设法请回去。咱虽是粗人,可眼力还过得去,后面那小子,看着像是有些门道,本来打着灯笼还愁找不到呢,可巧老天开眼,撞见即是缘分,我自然不会放了他。”
老兵痞咂摸着嘴道:“可老头子让你请回去,你这么个请法……”
“我管那么多!你瞧瞧这小崽子像是省油的灯么?老子没工夫跟他打太极,软磨硬泡娶婆娘呐?干脆结结实实利利索索绑回去,去他娘的!”罗队长望着不远处依稀能看出轮廓的龙王庙骂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骂哪一个。
老兵痞琢磨着再问几句,突然前面一阵光束晃动,几辆老爷车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