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猴儿自从随魏芝祥学了轻身的功夫,一直没有机会完全施展开来。眼下这机会再适合不过,他将做“铁锡碑”用的坠身物——两个铁秤砣从小腿上解开,扔在路旁,稍作调整,吐纳数次,待气息匀畅,便迈开了腿,使出赶风步来。
迎面而来的风越来越大,骚猴儿蓬乱的头发像章鱼的触手般向他脑后蠕动,而他双腿也如风火轮般交替踏动,足下尘土四溅,一溜白烟在他身后扬起。骚猴儿心中暗自得意,想着凭自己这两条腿,竟不比骏马慢多少。
这么一口气跑了一个时辰,骚猴儿只觉得砰砰跳动的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肺部更是一团火热,喉咙里快要冒出烟来。他琢磨再这么跑下去,即便腿没跑断,怕是心肺先要炸裂开来。骚猴儿收了力气,停下脚步,顺一口水润润喉咙,四处张望一番,前面还有百余里路,自己这三脚猫的本领还有待多多练习,眼下这么硬跑下去岂不步了夸父的后尘?须得想想办法,借个力气,搭个顺风车。
骚猴儿正伸头伸脑前后张望着,后面一阵马蹄声传来。骚猴急忙窜到路旁一棵树上,藏身枝叶之间,暗道:“想啥来啥!有人送马来,小爷岂有不取之理?”
待到马蹄声近,能瞧见马背上那人的面孔时,骚猴儿忍不住骂一句:“他奶奶的!”他跳下树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岳阳。
武岳阳寻思凭自己一双腿,万难追上骚猴儿,打算在临近的村庄寻一家大户偷匹骏马,又怕惹出事端难以脱身,只好了几块袁大头,跟一耕田的老农求了一匹骡马,驾着骡马来追骚猴儿。
远远见到路旁树上跳下一人,拦在道路当中。武岳阳再定睛一看,见不是旁人,正是追赶多时的骚猴儿,他拉缰绳,停住骡马。
“你不赶路,拦在这里干嘛?”武岳阳问。
骚猴儿一肚子的气,怒道:“咱们比试救人,自然凭本事,拿真章,你偷奸耍滑可还要脸不要?”
“可惜了,可惜了。”金大胡子看着两匹累倒的马儿惋惜地摇摇头,使了个眼色,带着五名手下,仍旧跟在罗队长一伙儿后面。
骚猴儿鄙视地哼了一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麻耗子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没法撑身站起,他翻过身来,仰面朝上,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胖兵痞。
武岳阳不再答话,专心驾马。幸好两个少年身轻体瘦,那骡马驮着两人也不觉吃力,虽然跑得不是很快,却也比马车上面的罗队长一伙要快许多,两个少年得以逐渐追近罗队长一伙兵痞。
一行人过了杨家河,进入法租界,再向东途经集家嘴,一路闻着刺鼻的煤烟,看着被炼钢厂铁水映成酱褐色的夜空,逐渐抵近此行的目的地,龙王庙码头。
“能能能……”胖兵痞急忙回应道,紧追两步,又是连连推搡麻耗子几下,“快走快走!”
姚青恨得咬着牙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旁边押着两人的兵痞,以目光询问是否可以解绑双手喝水。
走在前面的罗队长回头打量麻耗子和姚青一眼,不耐烦道:“连两个娃娃也看不住么!”
“嘿,怕咱酒里有毒么?”胖兵痞讨了个没趣,自己灌了一口酒,狠狠搡麻耗子一把,将不满发泄到他身上,骂道,“不识抬举,快他妈走,你这臭贼!”
武岳阳双腿狠夹马腹,抖动缰绳,喝马欲奔。
“看什么看?不服气是不是?”胖兵痞起脚作势要踢。
罗队长旁边的一个叼着烟卷的老兵痞回头冷眼瞧了一会儿,狠吸了两口,将烟屁吐了,几步追上罗队长,压着嗓子问:“罗队长,这两个娃娃不够累赘的,一没骨头二没肉,用磨盘碾一天也榨不出两滴油来。你带着他们干嘛?”
武岳阳被骚猴儿的胡搅蛮缠气乐了,笑道:“可没有人逼你不许骑马,咱们打赌的时候也没约定不许骑乘马匹、借助器具,你不是还送了盒子炮与我么,难道救人之时,我要赤手空拳和那些兵痞搏斗,不能用盒子炮?”
一路上,罗队长一伙倒也没有难为姚青和麻耗子。兵痞们劫了两辆马车,罗队长所率的十几个弟兄压着姚青和麻耗子走在头里,金大胡子五人跟在后面。
胖兵痞又推搡了麻耗子一把。麻耗子借力走到姚青前面。
麻耗子冷不防受胖兵痞这一推,脚下拌蒜,向前踉跄两步,一个狗吃屎扑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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