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还再次找来贾诩,跟贾诩也推演了一番。
贾诩也觉得曹仁算得很对,并且给了曹仁不少更长远的推演意见。
一番核算后,曹仁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是如此,我军就更不能拖延了。与敌军决战,必须是速战速决,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打完一边后、再掉头挥师打另一边,将敌各个击破!
黄忠那边,暂时没那么重要。大不了我们就连筑阳县一并放弃,反正黄忠走的陆路北上,随军没法携带战船,攻下山都、筑阳之后,只要不能就地筹到战船,就没法立刻渡过汉水北上。
我们一时损失的,不过是汉南的两座县城而已,无关紧要!只要击败了关羽主力,再掉头回来打黄忠,几座小县的一时得失,又有什么大不了!
对了,有一点必须关照筑阳县令——城池可以失守,但是失守之前,必须坚壁清野,把那一段汉南沿岸的民船全部搜集起来烧毁!
要让黄忠夺了城也无法找到船渡河!只要船烧光了,丢城也算他无罪!”
两个县,就算暂时被黄忠占领,又如何?咱不要了!
西边先放放,先杀东边的高顺、关羽!
贾诩记下了曹仁的决策,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立刻去转达、安排。
……
曹仁自以为抓住了刘备军的弱点,决定孤注一掷。
对于黄忠占领了一个县城、推进到了襄阳上游的汉水南岸一事,并不以为意。
但他却不知道,刚刚攻下了山都县的黄忠,已经开始在县城北门外的汉水河边,搞一些秘密而又紧促的小动作了。
“全军给我卖力挖!不许偷懒!除了巡哨警戒的人马,其他都去给我挖土堆筑围堰!尽量拦蓄河水!
县城东郊那片洼地沼泽,按徐长史的要求,临时堵住南侧的缺口,用于蓄水!马上就到秋雨最猛的季节了,要趁机多蓄水!”
黄忠的这一举动,下面的部将很多并不理解。
有些人还质疑:为何不趁机加快进攻进度,先把山都县更上游的筑阳县也先拿到手、彻底落袋为安呢?
为什么刚刚攻破襄阳上游紧邻的一个县,就立刻放松了进攻的节奏,反而要先来这里堵泽围堰?
不过,对于这些质疑,黄忠一律不予理睬。
哪怕是相对高级的将领,需要给个解释,黄忠也都用随军的车骑将军府长史徐庶的要求搪塞,让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徐长史。
徐庶本就是鹿门一派的,在襄阳附近住了多年,对周遭各县的地理可是太熟悉了。
这山都县,位于襄阳城西数十里,其实诸葛亮当年隐居的“隆中”也位于这个县境内。
徐庶跟诸葛亮都曾求学于司马徽,也曾来过隆中很多次。他对当地地理的利用理解,当然是非常精深的。
所以徐庶对于如何指挥将士挖筑围堰、具体怎么造、才能最好地实现司徒的战略计划,当然是了然于胸。
有他指挥,下面的人再不解也只能先憋着,只管执行再说。
……
花开四朵,各表一枝。
曹仁在紧急筹备战船、准备等夜晚来临时,把襄阳和樊城的大批曹军、转移到鱼梁洲上,跟高顺决战。
高顺和关平,在鱼梁洲西侧猛挖抢修工事、只求后续进攻蔡瑁的水寨时能更顺利,或是遭到敌人反扑时,也能有更持久的坚守之力。
蔡瑁龟缩在鱼梁洲水寨内,把能派的船都派出去了,等着曹仁的进一步吩咐。
黄忠拿下了山都县,随后就在襄阳上游的汉水南岸猛挖,做些什么隐秘的事情。
而江汉平原上这最后一路人马、刘备关羽和诸葛瑾,也到了历史抉择的关头。
这一天里,他们同样要做很多事情,也会涉及到很多关乎胜败的重大决策。
前一天夜里,关羽就已经亲自从宜城抵达了更前线的鹿门山,并且在鹿门山休整了一番,秣马厉兵,整顿编组,只等随时继续北上,增援高顺和关平。
关羽的援军,原本就留下了两万人的轮休预备队。不过其中有一部分此前参加鹿门山攻坚战时,蒙受了损失。那些伤兵和体力消耗过大的将士,显然没法参加后续的大战,只能用于守家。
所以,刘备又从宜城的嫡系部队里,额外拨出了两万多人跟随关羽。让关羽这支援军的人数,达到了四万多人。
如果关羽能和高顺、关平顺利会师,那就能凑足七万军队。
只要曹仁和徐晃被从龟壳坚城里勾引出来,关羽就有把握跟他们野战大战,一决雌雄。
当然,关羽这次的北上,还是非常低调的,为的就是麻痹敌人。从宜城走水路行军到鹿门山这段路,都是选择夜间在汉水上行船。防的就是河西岸岘山大营的于禁、所派出的斥候,提前发现关羽亲自北上的动向。
这种事情瞒不了多久,但本来总共也就一天多的时间差,能瞒多久瞒多久了。
而为了确保此次行动尽量万无一失,连身为司徒的诸葛瑾,这次也难得地跟着关羽北上,亲自到鹿门山大营巡视,以便及时掌握前线的最新情况,见机行事作出调整。
如果不发生什么新的意外,一切都按照战前计划的进行,那么诸葛瑾也不会有什么事,他只要垂拱而治就行了。
这么重大的决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能做的一定要做到最好。
这天一早,关羽就在鹿门山大营内焦急的等待,只想知道前线近况究竟如何了。
他的长子和得力部将高顺,都刚刚投进了敌人的包围圈里作为诱饵,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自己,又不能太早暴露实力,那样就勾引不到曹仁他们了。
一直等到中午,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倒是诸葛瑾非常淡定,就喊关羽一起先吃一点,慢慢再等消息。
关羽很不耐烦,但他也知道诸葛瑾是对的,就味同嚼蜡地吃着烤羊腿。
诸葛瑾坐在他对面的席案上,倒是一点都不紧张,还有闲情逸致小酌几杯。
关羽草草吃完后,诸葛瑾还在那儿一小口一小口地咪着。
这时,码头上忽然一条哨船顺流而至,信使很快被接入寨中,带到关羽面前。
关羽急得站起身来,迎到信使面前催问:“鱼梁洲那边情况如何?昨晚登陆很顺利吧?蔡瑁有没有反扑?我军有没有攻营?曹仁有没有反扑?”
信使连忙语速急切地回报,把他知道的都说了,还递上高顺的密信。
关羽大致扫了一眼,按照信中所言,昨夜一切顺利。
今天一早,高顺一直等到辰时末、临近巳时,都没发现曹军反扑。
倒是可以看到蔡瑁的鱼梁洲水寨内,战船四出,但敌人就是没有更多的实质性反攻举动。
高顺原本打算天一亮就派出哨船报信的,也是因为发现敌军反应迟钝、不同寻常,他才多观察了一两个时辰,直到巳时才派出信使通报情况。
关羽看了这情报,不由也有些懵逼。
曹仁居然没反扑?只是以战船在汉水上巡逻?莫非是想阻断我军从汉水水路后续增援仲达?但是蔡瑁的水军有这个实力吗?
关羽关心则乱,只好拿着密信求教诸葛瑾:“子瑜!此事你怎么看?曹仁怎么会没有反应的?我军在鱼梁洲站稳脚跟,他应该坐卧不安,设法反扑才对啊!
如果曹仁不反扑,我们是增援还是不增援?不增援会不会有诈?过早增援的话,会不会把曹仁吓回去、又不敢出城跟我们野战了?”
从关羽这番话里,就听得出来他实在是关心到稍稍有点混乱了。
这不像是他这样沉稳、屡战屡胜的名将该有的心态定力。
诸葛瑾听了关羽的话,倒是丝毫不慌。但以他的敏锐,他也很明显观察到了关羽的心乱,和敌情的不寻常。
诸葛瑾不由打起了精神,审慎思索了一下。
“曹军发现仲达顺利登陆,完全没有反扑的意思?反而只是战船四出,似要截断汉水航道?断我军归路和增援之路?
蔡瑁或许会这么想,但曹仁绝不会这般自大,而且他身边还有贾诩呢……曹仁是知道蔡瑁才多少斤两的,光靠蔡瑁肯定没戏。”
关羽见诸葛瑾这不紧不慢的样子,不求急切求告:“那依你之见,曹军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明知光靠蔡瑁不行、其他各部却还是按兵不动?”
诸葛瑾闭目冥思了许久,忽就豁然贯通:“曹仁只调船而不动兵,也不至于是狂妄到觉得光靠蔡瑁的水军就能阻断我军退路……
但他也没太多别的选择了——所以多半是在积蓄力量,想要求稳?他怕直接涉水反扑仲达,会被半渡而击打败,所以选择迂回走水路增援鱼梁洲。他调动蔡瑁的船队,或许只是为了运人。”
诸葛瑾也不用动用多少智商,他只是如福尔摩斯一般,穷举罗列,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选项后,那么最后剩下的那条,无论看起来多不可能,也只能是正解了。
因为这种情况下,曹仁调动战船可以做的事情太少了,没什么别的可能性。
关羽听了,也是豁然开朗。
这么串起来一想,就全部对得上了!
关羽拈须沉吟:“原来曹贼也是想多等一个白天再增援,以求出其不意。他倒是不怕我们添兵么……
不过如此一来,我军似乎也不能太快增援上去?否则曹军一看我军兵力大涨,击败我军的希望不大,可能就舍弃鱼梁洲不救了。”
诸葛瑾点头,他也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
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仅仅略一思忖,诸葛瑾又想到了一个顺势而为、将计就计的办法:
“诶?没关系!我突然想到一计,或许专门可以克制曹仁的求稳!”
关羽听了,立刻精神一振:“这还能克制?愿闻其详?”
诸葛瑾:“既然知道了曹仁有可能今夜摸黑运兵增援鱼梁洲水寨,我们只需立刻通知仲达,让他将计就计,如此如此对付蔡瑁……”
关羽一听,瞳孔立刻就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