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就是曹军弓弩手部队里,从都尉到屯长都不敢露头了,军官的表现都那么怕死,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大面积普遍如此,普通士兵还能剩几分战意?
就这样对抗了三天,因为旱壕本就更容易被破坏,黄忠顺利就填平了好几段旱壕,破坏了苦竹签和鹿角拒马,然后开始推出云梯攻城。
穰城之战的地理环境,唯一一点对刘备阵营不利的地方,就在于因为山区边缘的城池地势崎岖,所以刘备阵营一方没法大规模使用登城神器葛公车。
葛公车需要更为平坦的环境,一点点慢慢推到城墙根下。一旦城墙根外面的地形比较崎岖,或是有坡度,葛公车太过沉重,重心也偏高,要么就推不动,要么就容易自行翻倒,这就还得回去依赖传统的云梯。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天下主要的坚城,还都是平原上的大城?有几座会以山城的姿态出现?
这种小困难,不会出现太多次的,每次都特事特办搞定就好了。
黄忠打通了攻城的通道后,次日一早便开始了云梯强攻。
云梯都是近日刚刚仓促造就的,所以尺寸都比较小,防护性并不是很强,但问题不大。
双方搏战厮杀了半日,城头已经告急了两次,还是守将拼力把预备队拉上来堵口,才撑住了局面。
黄忠也知道,第一天进攻只是试探为主,需要摸清敌军的虚实,很难一鼓作气破城。
而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因为经过这一轮攻势,他已经看出了敌军的潜力,知道下次只要再增加几处攻击点,齐头并进,就能让敌人捉襟见肘,露出破绽。
敌军的兵力并不是很多,精锐就更是稀缺。而关羽分给黄忠的兵力非常充沛,他完全可以把守军拉扯到顾此失彼。
第一天的进攻结束后,黄忠便督促加快打造更多云梯,同时也赶造更多简易的飞梯。
这个决定,还一度让军中负责匠作的部将以为自己听错了,特地找到黄忠又请示了一遍。
因为刘备阵营最近两年,几乎没有用简易的竹制飞梯攻城过了。
那种攻城武器防护实在太差,连站在梯子底部待命的士兵,都得不到丝毫掩蔽,没法躲避箭矢。
相比之下,云梯至少是有一个车底座的,虽然上面爬梯子的士兵依然得不到掩蔽,但好歹在底下推车前进的士兵,能够像葛公车士兵那样躲箭。
刘备素来爱惜士兵生命,刘备阵营近年来又少打需要抢时间的快攻夺城,又何必造飞梯呢?
然而,负责匠作的军司马请示之后,却得到了黄忠肯定的回答。
“没错,就是最快速度,广造飞梯。我军并不需要真的指望这些飞梯蚁附临城,只是要虚张声势,让敌军在城墙上处处设防,摊薄他们的防守兵力,那这番折腾就不算白折腾。
穰城守军,精锐士卒的人数太少了,防线一长,根本就不够分的,到时候再养精蓄锐、积蓄实力猛攻一把,必然能破城!”
黄忠简单解释了一下,负责匠作的军司马明白了其中道理,自然不会再质疑,赶紧就照着去办了。
黄忠盘算了一下进度,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两三天之后,自己就能有充足的攻城武器,再发动第二波总攻了。
而就在黄忠筹划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推波助澜因素,很快就让黄忠的攻城行动,变得愈发顺利。
……
五月初六,夜。
也是黄忠抵达穰城后的第六天、第一轮攻城后的次日。
按照黄忠的计划,最多再有两天,他就要展开总攻了。
然而一桩意外的变故,让黄忠的计划不得不提速了。
当天夜里二更时分,穰城城南方向,忽然有一名曹军军官悄咪咪缒城而下,游水摸过护城河,然后绕路摸到黄忠的营地附近。
黄忠带兵多年,治军自然也是非常严谨的,营地外围巡夜斥候非常多,很快就抓获了这名曹军军官。对方也没反抗,而是提前亮明身份,表示自己是来投诚的,有要事相告。
斥候搜过对方的身,确保把武器搜走后,就放他去见值夜的军司马,逐级上报,最终带到了黄忠面前。
黄忠毕竟年老,精力不如年轻人,睡得很早。半夜被吵醒,披袍接见来人时,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疲惫,不过老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丝毫不亏的。
“汝是何人?何故来投?”黄忠不怒自威地问。
那来人恭敬地回答:“在下卫开,穰城人,原是本乡豪族旁支,几个月前被征调为辅兵,任屯长之职,协助转运迁徙。
本乡父老皆苦于曹贼迁民劫财。今幸得老将军领勤王之师至此,我等自愿为内应,助老将军除此国贼,也避免剩余的父老被曹贼强行迁徙。”
黄忠听后,又大致问了一下细节。得知对方作为本地豪族子弟,因为族中青壮较多,原本被曹仁笼络、暂时委以重任,把他的兄弟伯叔都征为辅兵,临时担任军官。
负责押送转运其他本地相对穷苦的百姓,迁移到武关道的商洛县。
因为曹操没那么多职业的正规军士兵来做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指望一部分百姓中的豪强搭把手、帮着转运百姓中的老弱赤贫。
而这些豪强族人,还可以留到最后,给军队当辅兵,必要的时候还能助战守城、帮着修理城墙运送滚木礌石,总之非常好用。
但曹操这样倒行逆施,早就把当地人激怒了,所以黄忠一打过来,摆出要强攻玉石俱焚的姿态,这些人就动了心思,主动来投降当内应。
不过,黄忠毕竟不是穿越客,他也并不能知道,原本历史上“侯音、卫开”这些人,就是在曹仁后方起事响应关羽的义士。
何况时间相差了十年,如今的侯音、卫开等人都还没爬上将佐之位,穰城卫家如今也不是卫开说了算,是他的一名伯父说了算,也被曹仁临时任命为辅兵中的军司马。
而卫开如今还仅仅是辅兵中的一名屯长而已。
黄忠也不想太费神去甄别对方的真伪,就大致问了一下他、能为大军做些什么。
卫开连忙表示,他族中叔伯已经商量过了,如果黄将军能对南城也发动强攻,他们愿意趁机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接大军入城,里应外合。
黄忠一愣,下意识追问为何会是南城。
卫开也不隐瞒,如实详述,说穰城守将知道西北两侧地势较高、没有护城河,只有旱壕,所以知道刘备军肯定会盯着这两侧强攻,便把主力战兵全部挪到了这儿。
相比之下,东南两侧有护城河遮蔽,而且黄忠临城后六七天,也完全没花精力去破坏填埋东南两侧的河段,穰城守将笃定黄忠没法立刻改变主意对南城发起进攻。
所以前日那次强攻后,守将觉得兵力愈发捉襟见肘,就完全把南城的防务交给负责填线的辅兵部将了。
卫开来之前已经约好,他也不用回城回报,只要到时候黄忠对南城发起进攻,足以冲到城门外的护城河边,他们便能拿下守门将,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而且穰城的南城是连瓮城都没有的,只要开了门就能直接杀进去。
黄忠听后,一时还有些狐疑,不知道该不该信。
所以他只是充分搜集了情报,随后就让人好酒好肉招待卫开,放他下去吃喝歇息。
黄忠自己,则连忙让人喊醒随军参军,想跟他切磋一下军略,看看如何抓住这个机会。
对方简单听了一下情况后,就果断帮黄忠决策:
“穰城没有瓮城,倒也不惧敌军以瓮城伏兵耍诈。最多就是打开城门后,内部还有千斤闸可以放下,但只要吊桥放下了,能让攻城部队直接过河临城,我们还用怕区区千斤闸么?
老将军这几日已经造了不少飞梯,只要能快速通过护城河,靠飞梯在南城铺开,处处蚁附,绝对可以破城的。
而且我军本就在准备下一轮的强攻了,大不了提前一天,三面齐攻,如此就算城南没法直接突破,只要城南乱了,敌军在其他方向的坚守决心也会动摇,到时候必能全歼敌军!”
黄忠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管他卫开是不是诈降,反正自己有这个绝对的实力全面进攻。
既然如此,那就再分出一些人手和飞梯,到时候对城南也同时发力进攻,处处开花,曹军还守个屁呢。
……
黄忠的脾气,也算是雷厉风行。
所以仅仅一天之后,又一个黎明时分,四更天色才刚刚蒙蒙亮。
黄忠就督率三万将士,分三面对穰城发起了总攻。
数十架云梯,数百架简易飞梯,如林而立,被无数将士簇拥着推过护城河。
双方的弓弩手竭尽全力不断放箭,黄忠麾下的将士,因为大量使用了缺乏掩蔽的飞梯,遭受的箭雨威胁,自然也比往常严重得多。
但没有人犹豫,没有人拖延,所有士卒都是奋力奔跑,竭尽所能扛着飞梯尽快临城。最多靠着另一只手臂上挂着的小圆盾,稍稍遮挡几下,护住要害。
随着一架架飞梯架上城头,除了少数三五架被城头守军用推杆奋力推开倒地,其他大部分都顺利扎入城头夯土。
一排排的士兵蚁附而上,士兵们的体重和沉重的盔甲,配合飞梯原本的坡度,很快把梯身压得再也无法用蛮力推倒。
“杀!杀!杀!”
“破穰城!灭曹贼!”
“曹仁已经抛弃你们了!降者不杀!”
震天的呐喊,带来如虹的进攻气势,在付出最初百十人被滚木礌石和箭雨射伤砸落的代价后,已经有黄忠麾下的先登勇士,在墙头再次站稳脚跟了。
双方激烈地肉搏着,长枪和刀盾互相格杀,翻翻滚滚乱作一团。
城西和城北激战开始的同时,城南也有上百架飞梯隔着护城河、作为疑兵佯动。前些日子在城西和城北持续作业的黄忠部运土车,也被临时调到了城南。
一时间上百辆运土车快速推着土方冲到河边往河中堆填,摆出一副要临时填出几个过河缺口的架势,似乎他们背后那上百架飞梯,只要一有缺口,就能从那里冲到城墙根下,然后展开蚁附。
城南的曹军也如临大敌,守将也被迫临时调动了一部分老兵预备队来这个方向看着。
然而这一切都注定没有意义,因为没过多久,穰城南门的城楼上突然就乱了起来,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城门的吊桥也轰然落下,随后便是乱兵夺门开门。
黄忠派来南门的部将,一看守军的内应属实,立刻催督数百骑兵率先冲过吊桥,冲进门去,随后才是步兵蜂拥跟上。
卫开的投降果然是真心的,所以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意外。
随着数以千计的黄忠部曲冲进城里,穰城之战已经彻底失去了悬念。
城西和城北的城墙上,原本激战正酣。但是随着曹军守将们惊惶间回头一看,城内靠近南门的方向已经起火,还有骑兵沿着长街冲杀,就说明一切已经结束了。
城北和城西的曹军,在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内先后崩溃,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成片成片地向着黄忠投降。
两个时辰之内,黄忠就彻底掌握了穰城,敌军残部连突围都来不及突围,绝大部分将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围歼了。
只有极少数当时刚好在东门附近的,才得以侥幸逃脱。但这部分人,还占不到穰城守军规模的两成。
所以至少七八成的守军被歼灭了,不是死伤于乱军之中,就是被迫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