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从不是与生俱来,但此时却紧紧跟随,如影随形。
昏暗的牢房里,月满蜷缩在破旧的草席上,豆大的汗珠划过面颊,滴答在草席上,全身的虚弱无力,让她想紧紧咬住双唇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破碎的记忆,像是锋利的刀尖一般涌入大脑,她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好像看见,曾经的她坐在破旧的书桌前,正提笔写着什么,那时的她明明面色是那样的平静,但握着毛笔的手,却止不住的一次又一次的接连颤抖着。
漆黑的墨,随着她的颤抖,七零八落的滴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个又一个醒目的黑色墨。
一个黑衣人,无声的顺着窗子落站在了她的身边,她却好像什么都没看一般,只是缓缓的站起身子,将那封满是触目惊心墨的信,缓缓举起对着明月,似在晾干上面的字迹,又似想要遮住此时她那已满是泪痕的面庞。
月满就像是一个看客一般,静静的站在自己失去的记忆里,看着曾经的她,明明想要放声大哭却极力隐忍的模样,明明是那般的不愿不想,却最终还是将那封信递到了那个黑衣人的手上。
她听见自己说:“我嫁就是了。”
黑衣人静静的看了她半晌,毫无任何感情的道出了四个字:“皇命难为。”
这样简单的对话,让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月满如遭雷击,她愣愣的任由脑海之中的幻象一点点消沉下去,整个人却止不住的摇头。
“嘎啦啦——嘎啦啦——”走廊尽头的大门被打开,几名衙役缓缓的走了进来。
月满有气无力的捂着胸口,看着那小厮气喘吁吁的道:“我是雪桥的亲戚,你敢碰我,我就让雪桥砸你饭碗。”
况且,她这身子里的疼痛,只是暂时性的得到了缓解,一会再起的疼要比刚刚的痛上十倍,若是她不趁着现在离开,一会就是想走也没力气走出去了。
七巧一愣,不由得慢慢睁大了眼睛:“你们这些人什么毛病?抓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理由,放我们离开也没有理由,这到底是要干嘛啊?”
看门的小厮,察觉到了石像后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瞧见月满那一身的狼狈相,当即就想将她撵走。
七巧吓得在一旁忍不住嚎啕大哭,她虽不知道此刻的月满究竟是承受着怎样的疼痛,但光是看月满那痛苦到无法诉说的神色,便已经足以让她难过到落泪。
压抑们却看着月满笑:“姑娘可以走,但这个丫头必须留下。”
七巧愣愣的惊呼:“怎么我们才要离开,你们又都被抓来了?咱们戏园子是怎么了?”
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的?
七巧的话,让才刚呆愣的梅姑娘彻底回了神,她不顾那些衙役的阻拦,疯了似的冲到了月满的面前,死死握住了她的手。
梅姑娘急得双眼含着泪光,清瘦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我和该说的人把话说明白了,可没想到他竟如此的卑鄙……”
被衙役们赶出县衙牢房的月满,忍着身体里再次叫嚣而起的疼痛,缓缓的走在了无生机的街道上,周围的温度明明冷的让人哆嗦,但她却是大颗汗珠大颗汗珠的往下落。
戏园子的烂摊子她现在就是不想管也要管,因为七巧也成了那其中的一员,她确实不是圣人,做不到为民除害,但她却不能不管七巧的死活。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惹着了谁,不过现在既然那个人肯放了她,她就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呆下去。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些走进来的人,从男到女,从老到少,均是她戏园子里的人,这些人小到打杂的小厮,大到那些小旦,就连梅姑娘都被抓了进来。
一波疼痛的消逝,是另一波疼痛来临的预兆,每一次的疼痛和疼痛之间是有间隔的,虽然时间并不是很长,但足够让她喘口气,不然接连的疼痛,还真是让她有些吃不消。
七巧不相信的摇头:“娘娘,您别骗我,伤寒怎么会疼呢……”
与记忆隔绝的月满,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七巧那急得大哭的笑脸,动了动苍白的唇,无力的笑了:“哭什么?我就是伤寒罢了。”
月满被梅姑娘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本就余痛未消的全身,震的一激灵,但她却顾不上疼痛,反握住了梅姑娘的手:“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她佩服梅姑娘的勇气,但此时的她却更想一巴掌抽死梅姑娘:“你自己找抽可以,但你何必拉着整个戏班子给你陪葬?!”
这个场景她曾经看见过,就在大司马府的那个夜晚……
此时的她,衣衫全湿,脚下虚浮,靠在府门口的石像边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想要缓解那愈演愈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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