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保长押两人向外走去,院中三四个巡视的团兵扬起火把照了照,见到何保长就没有过问。三人提心吊胆地走到门口,被两个值守的警卫拦住,这时值守的已不是白天的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问道。
何保长迎上前来,说道:“这两人是天台山的奸细,今晚咱们要围剿天台山,马长官早有安排,他让老朽务必将他俩押去,以作谈判之用。”
那警卫疑惑道:“他们怎么不自己押送呢?还有,你怎么这会儿才出发?马长官率着大队人马,上路已快一个时辰了,你们还赶得上么?”
何保长略作沉吟,说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任务,正如两位小哥儿在这守卫咱们堂口,他们才无后顾之忧,放心去剿匪,大伙儿都是为了团结会。马长官安排我这时候出发,自有他这么安排的道理吧。”
“可是他们走时将马都骑走了,你押着他俩走去天台山么?”那警卫又问道。
“小哥放心,马长官在村寨口早为我们留好了马。”何保长焦急万分,他冲武岳阳和姚青使了个眼色,呵斥着催促两人快走,“你俩给我老实点,这儿可不是你们天台山!”
“等等!”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警卫拦住何保长。
何保长、武岳阳和姚青一齐站住,三人都感到不妙。武岳阳左右张望,偷偷寻找逃跑的方向。姚青暗暗将手从绳索里抽出半截,她的盒子炮早被麻耗子夺去了,她盯着警卫拎着的步枪,做好了抢枪夺路的准备。何保长默默用身子挡住两人,打算一旦事情败露,就用身体挡住团兵,舍了老命也得让两个娃娃跑出去。
“你一个人怎么能押送了他们俩?给你这个。”那警卫从肩上卸下枪来,递给何保长。
三人谁也没想到那警卫竟是担心何保长押送不了两人,何保长木然接过了枪,感激道:“还是小哥儿想的周到,这枪我回来就还你。”
“那就好。”葛师爷捋着胡须道,他又问,“你跟肖疤子透风没有?”
“事关紧要,可容不得丝毫马虎!”葛师爷老脸肃然,沉声说道。
“枪里上好了子弹,拉栓就能打。”那警卫叮嘱道,“明早换班前可得还我,要不我可不好交差。”
天台山上,姚大脑袋将夜里的砸窑行动部署完毕,山上众匪各自准备,一片混乱。
“嗯。”肖疤子答应一声,跑出院去,很快将人马召集整齐。
谢老二摸摸光溜溜的脑袋,笑道:“万无一失。”
武岳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暗埋怨自己不够义气,何四叔一伙人还关在水牢里,自己脱离了危险就不管他们了?可是还能怎么样?送信有姚青一个人就够了,自己总不能随她上山公然和团结会对抗吧?况且说破了天,土匪终究是土匪,天台山一伙儿怎么说也算不得好人,团结会前去攻打,不管打着什么旗号、抱有怎样的目的,也是堂堂正正的剿匪。武岳阳一路上劝慰着自己,向后街外公家奔去。
姚大脑袋心神不宁地坐在忠义堂的虎皮座椅上,他右眼皮一个劲儿地跳个没完,跳得他心烦意乱。姚大脑袋暗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起身出大堂来,高声喊道:“疤子!肖疤子!”
外公俯身趴在一个大木箱上,木箱里散乱着满满的古书,那是外公的命根子。武岳阳看到外公后背铜钱大小的枪眼,已经没有血液流出。他上前去,触了触外公的伤口,还没有凉透,再将手伸到外公鼻下,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何保长有些傻眼,他回身道:“那谁去山上报信……”
四匹马呼啸而过,后面那追赶的黑影也飞速从武岳阳身前掠过,那人一边追赶一边挥臂向前,好似在投掷什么。果然前面相继传来惨叫声,接着是扑通扑通的坠马声。
谢老二闻言额头青筋暴起,当即一拳砸在桌子上,道:“去他娘的!就干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布置妥当了么?”葛师爷低声问。
见到姚大脑袋一伙人去远,葛师爷和谢老二对视一眼,葛师爷使了个眼色,和谢老二一前一后走进忠义堂。
内室木柜上的油灯仍在燃烧着,屋里一片狼藉,箱柜全部敞开,衣服被褥满地都是。林淑芳倚靠着床腿半坐在地上,眼皮一下一下地抖动着。
“你做梦呢!”武岳阳揶揄道。
“阿公,阿公……”武岳阳叫了两声,又摇摇外公的胳膊。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葛师爷冷哼一声,说道:“是他不仁在先,他闺女被人家捉去他才着急,咱们兄弟被人家点了两个,他可曾有过什么动作么?他闺女的命是命,咱们兄弟的命就不是命了?他一门心思想着重回军伍,可曾给咱们兄弟打算过?”
“没有,你不是怕走漏了风声,不让我告诉他么。”谢老二道。
肖疤子答应着从东侧砖房跑出来。
二爷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追赶的又是什么人?武岳阳寻思道,他感到大事不妙,立即向外公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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