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告诉就对了!成大事当有割舍,无毒不丈夫!”葛师爷恶狠狠地说道。
武岳阳往里走,绕过满院子被打烂砸碎的桌椅板凳、盆罐、竹筐和袋。
“天刚刚黑,走这么早?”肖疤子道。
“你……”姚青怒视武岳阳。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熬着慢慢流逝的时间,等候着半夜来临。两人坐立不安,都如初进洞房前的新娘子一般,目光里充满了慌张,也充满了期待。
转过了集市口,姚青扯掉手腕上的绳索,道:“村寨口当真有马么?”
武岳阳不敢迟疑,赶紧躲到路边墙角后蹲下。
“早去早准备,咱们这呼呼啦啦一大群人,跟在何四他们后面肯定瞒不过去。咱先走,到索家岭候着他们。”姚大脑袋道。
何保长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姚青消失在黑夜里。
“不用他!咱们快走!”姚青头也不回地催促道。
拐过了巷口,武岳阳看到外公家的大门敞开着。他舔舔干瘪开裂的嘴唇,不想进院去,仿佛不去看,里面就不会发生什么。可是他仍旧一步一步走进院来。
这时的武岳阳同样目光闪烁,充满了慌张和期待。他心急火燎地向外公家奔跑,再绕过两排房子就能抵达。忽然几声枪声响起,紧接着一阵马蹄声接近。借着月光,武岳阳见四匹马正向自己跑来,前面三匹马上的黑衣人一边催马快跑一边不住地回身射击,最后那匹马只驮了一副马鞍,马背上空无一人。四匹马后面一团黑影踏着大步正在追赶。
“我知道,派去的人都是我的心腹,已经在黑树林里埋伏好了。过半夜后,等水牢里那些秧子下山通过后,他们会立即在黑树林那段路上埋雷,二十颗,整整二十颗!保证让他姚大脑袋有去无回。”谢老二咬牙道,他破锣般的嗓音在这空旷的大堂里显得尤其沙哑。
“没工夫吵了!”何保长拦住两人,“我那院子里还有几匹瘦马,脚力不算好,却总比徒步要快上许多。”
武岳阳隐隐觉得那黑影有些熟悉,这种僵直着胳膊腿跑步的姿势他绝对见过,他琢磨着什么人能徒步追赶马匹,猛地想起二爷爷灰袍老人“活死人”张元顺来,再回想刚才月光下掠过眼前的那团黑影,更加确定必是二爷爷灰袍老人无疑。
“青儿还在他们手里,我可等不起。”姚大脑袋牵过马,按马鞍翻身上去,“谢老二,水牢里那些秧子你可看好,记得半夜放人,别早也别晚。今晚让兄弟们精神点!”
“召集兄弟们,收拾家伙,走!”姚大脑袋挥臂道
门口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黑衣人,满面的鲜血,头顶有颗拳头大小的石块,上面被血染红了半边。他显然是被灰袍老人用石块击碎了头骨死去的。
谢老二仰头看着头上的“忠义堂”的牌匾,缓缓地叹了口气,道:“我有些不踏实,总觉着这事咱做得是不是太绝情了?”
“大掌柜的,你放心吧,我备好酒菜,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谢老二瞪着大眼道。
姚青瞥武岳阳一眼,随何保长向前街疾行。武岳阳站在原地未动,“咱们在这儿分开吧,跟着你们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忘不了,我得赶紧走了。”何保长冲两个警卫点了点头,立即押着武岳阳和姚青奔村口而去。
武岳阳飞扑过去,抢倒在林淑芳腿旁。武岳阳爬起来,爬到林淑芳身旁,“娘……娘……”武岳阳用手堵住林淑芳腹部的枪眼,“怎么办……娘……你说话啊……”他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走!”姚大脑袋拍马率先跑出,肖疤子带着众匪紧随而去。
“娘,我娘呢?娘!”武岳阳扭头向屋里跑去,打着踉跄跑到内室。
谢老二和葛师爷也双双赶来。“是不是早了点?”葛师爷上前问道。
林淑芳涣散的目光似乎重新找到了焦点,她眼珠微转,看到是武岳阳,她欣慰地露出一丝笑容来。
林淑芳嘴角带着笑,一动不动地盯着武岳阳看了好一会,终于集起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岳阳,你回来了……好,你没事娘就放心了……”
武岳阳慌张起来,他感到母亲腹部不再有丝毫的起伏。
“娘,娘……”武岳阳嚎叫道。
林淑芳躺着她儿子的怀里,带着微笑,慢慢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