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猴儿听到头上突然传来响动,立即仰头张望,连火盆也忘记放下了。只见从头顶木梁的缝隙向下沙沙地飘落几缕灰尘,上面的吵闹打斗声很是激烈。
骚猴儿手里攥着两根树枝,紧紧夹着火盆,他回头看看姚青,烧不烧木栅栏?他犹豫了。
姚青也犯了难,她想到茶楼里虽然忽生变故,可是来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是静观其变还是尽早动手里应外合?姚青盯着甬道口拿不定主意。
“还磨蹭什么?快烧!”武岳阳见骚猴儿端着火盆发愣,忍不住催促道。
“不能烧!”艄公老孙摆手道,“小祖宗们呦!没等烧断牢门先把咱自家烧死了!等等,等等嘛!若是有人来救,击退了那些袍哥,来到这地牢里,自会打开牢门放咱们出去,咱们还烧牢门不是多此一举么?反过来说,若是来人本事不济,打不退袍哥,进不到这地牢,咱们即便烧断了牢门,又准能冲出去么?”
“别听他的,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趁外面正乱,机会难得,咱们抓紧逃出去。烧!”武岳阳道。
姚青附和着重重地点了点头。骚猴儿不再犹豫,将火盆凑到牢门旁,倒出炭火来。
“哎呀,可不能烧哇……”艄公老孙无可奈何地缩到地牢的角落中去。武岳阳三人不管他,抓过地上的草木,源源不断添进火里。
茶楼里麻耗子闹得正欢。白里日,郝老六一伙袍哥出其不意地用大船拦截,将小乌篷船撞翻,麻耗子和姚青当时一起被扣在船底。麻耗子水性颇好,且他自幼在别动队长期受训,本就善于逃生,每逢生死危急时刻,总能稳住心神,于绝境之中找到出路。
麻耗子不敢急着浮出水面,他屏住呼吸,在浑浊的水中转了两圈,找到一团黑影,当即潜水过去,等接近了黑影,他浮出水面,果见是在大船底下。
既然已经闹出了响动,麻耗子便不再犹豫,一脚踢翻圆桌,拎着一把座椅,对着墙壁和地面四处敲打,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地牢入口。
麻耗子向来人看去,见一身着黑色长袍的黑脸汉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听到黑脸袍哥的惨叫声,另几个袍哥呼啦一声围过来,堵住客房门口。
黑脸袍哥一伙儿六七人受郝老六差遣,守在茶楼门口,盯着出出进进的顾客,预防逃掉的那个少年带人来劫牢。他们百无聊赖地守了一下午,屁股都要做出茧子来,可仍旧迟迟不见郝老六回来。这几个袍哥商量着要不要轮流去耍会,黑脸袍哥眼尖,见到麻耗子一间间客房推开,似乎在寻找什么,赶紧过来找他的晦气。哪知道他正碰上了钉子,瞬间被麻耗子打晕过去。
“你找谁?”里面的男人有些不耐烦道。
“开门。”麻耗子仿佛只会说这一句。
麻耗子推开第一间客房,里面围着一张圆桌满满当当地坐了七八个人,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背对门口,正端着一杯酒,向对面的一位身着红色马褂的老者敬酒道:“……说哪里话。徐老板精神矍铄,正当壮年,咱们兄弟不仰仗着您,哪能有今日?今日您老大寿,咱兄弟无以为报……”那肥胖男子见红褂老者盯着自己身后,便停止了贺词,回头看见麻耗子,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确信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麻耗子吃了一惊,他突然记起,这黑脸汉子正是大船上的一个袍哥。
又等了半个钟头,大船上的袍哥终于散尽,麻耗子趁着无人,先到大船上找一身干衣服,将自己身上浸湿的衣服换了,又四处翻找,从一个竹篾筐中找到些零碎法币,也顺到自己身上。
这日是那身着红色马褂的老者的寿辰,他正在款待几位好友,别人不方便说话,老者作为主人,咳嗽一声,问道:“这位小友,您是……”
茶楼的布置摆设尤为简洁,整层二楼方方正正,横竖摆着不到二十张方桌,每张方桌配四把长凳。窗下的几张方桌靠着墙,均少配一对长凳,除此之外却也没什么不同。麻耗子看了看头上房梁,又跺了跺脚下楼板,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便端着茶壶噔噔噔下楼来。
这一伙儿袍哥尽皆变色。
“我看你在这贼手贼脚地转了半天,你这小贼,胆子倒大!”黑脸汉子张手来按麻耗子。
“抓住他!”
麻耗子咳嗽两声。
下了大船,麻耗子追众袍哥上了岸,一路尾随到江畔的临涛茶楼。麻耗子眼见武岳阳四人被押进茶楼,等了好一会也没有见到有治安队的警察或保卫团的民兵前来拿人,显然袍哥还没有将此事报官。麻耗子稍稍放下心来,在临涛茶楼近旁找了家酒铺,叫一碗热姜汤,又要了些热乎乎的饭菜,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一边趁着不咳嗽的空当大口吃喝,只是一双死鱼眼牢牢地盯紧了临涛茶楼。
客房中一阵悉悉索索,好一会,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奶油小生探出半边身子问道:“做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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